久安甯食指敲着桌面，裝作沒看到身旁欣慰且灼熱的目光，對歸終道：“說不去就不去。”

“跟吾說實話，你是不是在平月山出幻境後燒傻了？”

“我修行幾年，同輩修行幾年？不就是想看我出醜？”

“那群傻子能比得過瘋子？何況你的靈脈……”簡直是土地老兒沒兒子——廟（妙）絕了。

後面的話迫于威壓，歸終沒敢再說下去。

現在的劉海兒至少尚存美感，再來一張橘子皮飛刀，祂也不敢斷言掉的會是頭發還是腦袋了。

靈脈……經此一提，塵封的事實再次被揭開——自己入門天資極差。

她從一開始便清楚，若是想要趕上别人，就得付出比别人多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

所以，師無虞間歇性閉關那七年，她找遍了關于所有快速提升修為的法子，白天後山修行，晚上書室閱卷。

無損身心的和多用傷體的功法久安甯都用過，寒來暑往，晃眼七八年過去，她沒有一天是不練功的。

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師無虞結束閉關，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警示她不可操之過急。

但是，怕敗給他人這種理由，自然不會是久安甯拒絕參加大會的原因。

現下少女并未覺得自己修為低淺，青辛鎮一行和方才在虛空銀竹扇幻境中，她的表現即使算不上出彩，也未有緻命短闆。

但久安甯的确對自己實力上限認知不清晰，自入修界便呆在鳳栖，莫談與同輩修者交手，她連諸子百家都未見個大概，自然不敢斷定自己在誰之上。

對宗門大會不感興趣，極大程度是無意識受到師無虞的影響。他說：強者，從不依靠誰的認可和一場競技立身，匡扶正義問心無愧，方為行世正道。

那年宗門大會，師無虞從未想過要與人争先，隻是在場無辜之人需要他，于是他出現了。

事後，賜湘子執意贈他不鳴長劍，幾番推辭不過，場面僵持。

好在晏樓乃性情中人，熱忱強勸他收下，這靈器才到了他手中。

久安甯亦是無意摻和宗門較量，他人之得并非己之所失，沉心練功方是當務之急。

何況，這一年是她前世的殁年。天命本就難改，還上趕着去風險未知的地方，除非她真的活膩了。

歸終捶胸頓足，捧上橘子皮去了花圃，就着靈草一口一塊果皮，如同自己錯失千載難逢機會般懊惱。

竟有不想要引靈幡的人，這修界是徹底瘋了。

“方才在幻境傳授你的那招，務必日夜練得紮實，性命關頭使它便是。”師無虞臉上難得生了幾分嚴肅。

“記住了，之後我會盡快上手。”

見對方欲言又止，久安甯眉頭微緊，“是還有什麼需注意的地方嗎？”

“咳咳，也沒有什麼。”師無虞讪笑，修長的手扣弄身前橘子，“隻是這招平時不要用，你臨危不敵時使用更好 。”

久安甯回憶着幻境内二人過招的過程，沉聲應好。

她與師無虞入幻境内打了三個回合，每個回合漫長至極，勝出者皆為險勝。

修為上她尚且比不過對方，隻在靈力封存局拿下一勝。在修界，因肉身功夫紮實出奇制勝者，恐她一人。

三個回合下來，二人皆是酣暢淋漓。師無虞面若春風，似乎心情好極，不嫌累地當即教上她新招法。

招式倒是不難，隻是要多鑽研些通靈術法，以便确保危急關頭能迅速使出。

“今日多謝賜教，我先行回房更衣了。”久安甯提槍便欲走人，身後一道聲音将她叫住。

“為師前幾日低了個頭，照理說，做徒弟的應懂得禮尚往來。”

久安甯立于門口回首，西下的夕陽餘晖打在她側臉，藏笑的嘴角終是一動：“徒兒，同師尊告辭。”

好看的眉毛随着語調單邊高挑，正經的話聽上去莫名不正經了些，少女高束的馬尾晃悠，出了殿外。

師無虞收回目光，拿過桌上的橘子吃了起來，雖都是些剝過挑剩下的，但好歹對方給他臉了。

“呸呸呸，這個橘子太酸了。”旁柳龇牙咧嘴，撇下手裡的橘子。

“這個甜，你嘗嘗。”三尺挑盲盒地選了一個，嘗過後遞給旁柳。

靈妖們坐在地上剝橘子，嘟囔着吃橘子跟賭寶似的，壓根不知道下一個是酸的還是甜的。

即使這樣，兩個小家夥身邊依舊剝了堆小山高的陳皮

聞聲，師無虞送橘子的手指一頓。他含住這瓣，後知後覺從桌上剩下的橘子各取了一瓣喂入嘴中。

接連彌漫舌尖的甜意讓他一愣，竹扇掩面，竟是輕笑了起來，露出的一雙眼睛彎作月牙。

到底還是心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