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靈鳥三五成群撲飛，劭炘衍聞聲回望了一眼，緊接擡手叩門。

“進。”殿裡傳來熟悉的聲音，依舊冷淡得毫不客氣。

“修為有了突破？”

殿内女修端坐，沉心擦劍的空隙，慵懶擡眼看向來人。

哪壺不開提哪壺，劭炘衍布滿欣喜的眉眼瞬時暗了幾分，見到人後想說的一大堆話堵在了喉間。

他找了個位置坐下，見對方目光落回劍身，不再與自己說話，皺眉悶哼：“難道我倆除去練功，就沒其他可以聊的？”

賀為手中動作沒停，擡首單挑眉，一副“當然了”的神情。

跟前人見此立馬氣得抱起胳膊，郁悶坐于原位。瞧見對方那副溫吞樣，賀為面上不驚，心裡卻如油鍋上的螞蟻着急。

放在以前，她不僅懶得搭理，更會狠狠奚落人一頓。可現下事态急得很，她隻想将人支開，于是冷厲的神色松了幾分。

劭炘衍自小便喜往執遺峰跑，跟在這個不苟言笑的小師姐身後當跟班。

兩人在天劍宗跑着耍着就大了，他也不再需要仰頭喚師姐了。

他早就習慣了賀為總嗆自己，所以此時心裡并未真的生氣。畢竟對方面對宗門上下的人都吐不出幾個字，能挨上幾句損話倒是他的榮幸。

如此想着，劭炘衍面上難掩神氣，明亮的眼睛随意朝殿内高處望去，掃至供案時擦劍的人起身，他的視線瞬間調轉回來，落到了向殿外走去的輕靈紫影上。

見人跟了出來，賀為不動聲色松了口氣，暗暗掃了眼供案上方的神像後，她回身持劍高擡，“上次雖沒追上，但還是讓你三招。”

劭炘衍向來喜好逞強，此時卻緘口不言，老實跟人來到庭中。

他修為本就差賀為一大截，若是還嘴硬，不出三個回合就能吐血落敗。

宗門人盡皆知，賀為從不手軟。哪怕是同修為最差的弟子簡單較量，她也會使出十成十的功力，全力以赴。

因此，門内許多勤勉弟子都愛尋賀為切磋，往往落得一身傷，隻為得到一句犀利但到位的指點。

修界宗門萬千，高手如雲的天劍宗，自然不乏終生無功無名之輩。

通過層層試選拜入師門時有多春風得意，淪為宗門末流修為毫無長進時就有多絕望。在此情形下，來者不拒的賀師姐便是他們身處暗處能望見的唯一天光。

隻可惜，後來筝芷散人失蹤，賀師姐将自己終日困在執遺峰，不再出入活動。

入不了主峰的外門弟子扼腕歎息，内門弟子也不好上門叨擾，于是這位不愛身處熱鬧的師姐與峰外世界割斷了僅有的聯系，逐漸被弟子們遺忘在了執遺峰上。

直到今年賀為受宗主之托，帶領新招女弟下山遊曆，重回天劍宗弟子們的視野中，關于她的往日回憶又被人牽出。

“這次進步不小。”

賀為旋身落地，扔劍入鞘後冷靜開口，話裡的贊賞之意藏得幾乎叫人難以察覺。

但劭炘衍聽得出來，壓不住不自覺上揚的嘴角，滿臉别扭：“還不是輸了。”

“那确實。”

“……”

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将天聊死的某人立于一旁，暗自納悶兒怎麼比試完了對方還不走人。

賀為可管不了那麼多，打定主意牆角再落十片葉子，就開始趕人。

地上添第七片葉子時，劭炘衍開口了，呼吸仍因才束打鬥而不穩，“父親說你答應參加這次的宗門大會。”

“蒙恩收錄，當以遠揚門威為己任。”

“難道你就一點不想為自己而戰嗎？”

劭炘衍莫名情緒激動，朝身旁人方向踏了幾步，對方卻以一副“你在說什麼屁話”的表情望着自己。

他被看得面上充血，扭頭錯開目光，剛燃起來的氣勢瞬間消散。

為自己而戰，戰誰？

同根生的萊湛，镖下無生還的敞笙，一刀驚九州的晏觀亭，還是卦起風雲攝人心的幽蠻襲？

賀為轉首間翻了個白眼，戰得過這四個她還呆在執遺峰？直接滿修界亂殺找師父去了。

“你于執遺峰避世多年，不然以你的能力，‘四傑’也應有你名姓。”

“不止是他們。”

“啊？還有誰？”

耳邊啰嗦唠叨不斷，賀為煩得不想搭理，将人轟出執遺峰後便布下結界，回到了外形無異的神像邊。

撤去靈力後，神像背後的洞照出一個灰撲撲的木箱。她從未妄想問鼎同輩，也對此不感興趣，她隻想找到師父。

可當身邊人總将“宗門四傑”談作此次宗門大會風向杆時，她腦海中總會閃過那道皎白身影。

那個人，會參加嗎？

賀為雙手抱胸，眉梢半挑，裨睨着崖邊山下層層雲海。

如果你來，那我應會多幾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