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甯不客氣地将壓在掌心的臉推到一邊。
師無虞抱着胳膊站定,還敢瞪她一眼。他仍戴着朱紅面紗,露出的漂亮眼睛盛着明顯的不滿。
久安甯冷聲道:“别裝傻,還我。”
師無虞撇下嘴角,沒好氣地回答:“聽不懂。”
“玉珠!”久安甯上前兩步,失了耐心。
徹底把話說開,室内再次安靜下來。
阿翙努力縮小存在感,悄無聲息退出了暗流湧動的房間。
師無虞取下面紗,神情正經起來。
他眼中閃過迷惑,心道她是怎麼知道玉珠在他手裡的?
玉珠實為不可多得之物,稀貴至極。她若想要,自己倒也可以考慮給他。
可剛醒來就跟他要玉珠,目的未免過于直白了些。
師無虞冷眸微眯,定定看着滿身怒氣的女修。
先前的擔心果真并無道理,她要的果真不是他,而是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
想通了這些,師無虞果斷扭身,“不給。”
剛轉過身,一隻有力的手猛然鉗住他胳膊。
稍一用力,他人直接原地轉了個面,二人再次面對面。
“你還給我,外加救命之恩,日後我傾囊相助。”
久安甯眼底已泛起危險意味。
師無虞掃了她一眼,“你管人要東西都這麼直接?”
他負手走出屋子,步伐輕靈來到廊道,像極了洋洋自得的狐狸。
确定身後的人跟了上來,他語氣染上雀躍:“你若真想要,我也可以考慮給你。但你說話太兇了些,我不喜歡。”
久安甯眉心擰緊,不知他怎有臉如此理直氣壯?
師無虞話裡話外并無惡意,這一點她是能感受到的。
可為何他叽裡咕噜說半天,始終不見交還東西的自覺。
師無虞手肘搭在廊道木欄上,姿态優雅矜貴,眼睛亮晶晶地說了許多話,聽得久安甯雲裡霧裡。
“我剛剛說的你記住了嗎?雖然我嬌貴難養,但你掀了我的面紗,就必須對我負責。”
“你不能始亂終棄,不能覺得我很麻煩,日後也不能讓外面亂七八糟的人近身。”
“我的一切屬于你,包括我自己,此生不辭青山,生死相守。”
話音落下,師無虞已湊至久安甯身前,不知何時輕握住了她的手,一臉期待地等待回應。
他容顔遠甚過枝頭瑤芳,俊俏卻又純粹,蠱惑得容易讓人忽略去他高大的身形。
同梅掌櫃說的那樣,這一世的久安甯比尋常郎生都高。
而此時師無虞湊至身前拉住她手,同她講話時不自覺俯腰垂首,輕柔紅袍貼上她臂膀,與素雅雲錦相依偎。
自遠處看,白衣幾乎被紅袍圍住。
關乎餘生的誓言承諾就這樣輕易自師無虞口中說出。
似讨論家常般自然。
久安甯本應對此類花言巧語深感嫌厭,可擡頭對上那雙明亮誠摯的眼睛,竟是她先心虛移開視線。
勝似小動物的純真靈動,任誰都不會覺得含了半分假意。
簡直要叫她為自己惡意揣測他的心思而慚愧。
何況,他蹦珠子地說了大串話,全是把自己交代出去的意思。
除去賴着要她負責,貌似沒要求她做什麼。
兩人離得極近,足以聞到彼此的氣息。
師無虞的臉龐、青絲、衣衫無不是浸滿香氣的。
不知這男人平時用的何種熏香,好聞得讓久安甯不動聲色多嗅了一會兒。
貼在手臂側的紅袍衣衫摩挲滑動。
師無虞扯了扯她的衣袖,“記住了嗎?”
貪戀美色的久安甯回神,面無表情對上他的視線。
“玉珠先給我。”
師無虞的臉登時垮了下去。
他斜倚木欄,恹恹開口:“真不知道你是看上了我人,還是看上了我的玉珠。”
久安甯正色申明:“玉珠原本就是我的。”
師無虞懵了一下。
他本想開口反駁,但轉念一想,或是久安甯适應二人關系轉變極快。
畢竟他人都是她的,他的東西自然也是她的,可見她将自己的話都聽進去了。
如此一想,他心情瞬時變得極好。
“那你想何時舉行大婚,哪日引你至親摯友與我介紹?”
久安甯逐漸意識到不對勁,擡頭打斷了他:“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拿了玉珠今日便要趕路的。”
師無虞又驚又氣,心髒悶得說不出話:“你真要始亂終棄?”
久安甯見他胸口起伏得厲害,有些擔心他順不上來氣。
本能伸出的手在師無虞胸口上方懸停。
她選擇無情地道出實情:“你我初次相見,互不知為人,怎可将婚姻之事當兒戲草草定下?”
隻是為了參加宗門大會走個圖的功夫,要是歸終知道她真領個姑爺回鳳栖山,恐是要把将人罵得狗血淋頭。
因此将話早早說開為好。
話音落,一滴水也落到手背上。
噫籲嚱!
把人說哭了!
久安甯慌得直起身子,面對頻頻落淚的師無虞手足無措。
豆大的淚珠甚至不經臉頰滑過,直直從眼眶滾出,砸到久安甯層層裙擺上。
掉下數顆淚珠後,濃密的睫毛染濕,眼尾與鼻尖逐漸泛紅。
看入迷的久安甯再次回神,叉腰站在原地假裝忙碌。
美人持續掉眼淚,顫聲開口,“你不想對我負責是嗎?”
傷心透頂的目光落在久安甯臉上,讓她都不忍心繼續給人潑涼水了。
二人無聲對立,圍在對面八層廊道上的鷹使皆沉默靜等後續。
她們從兩人出屋子時便湧到廊道上,個個冷着一張臉,卻目不轉睛地看熱鬧。
師無虞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哭了許久仍不見停的勢頭。
久安甯也沒有要給人擦淚或者安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