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微笑,眼光深邃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小小年紀,怎麼總是以惡意揣測别人?”
談雪甯嗤笑一聲,淚水從臉頰上劃過,那溫熱如同那日阿姐鮮血的噴灑在她臉上。
她隻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說。
“可就算如此,你又待如何?”令狐宴笑着。
那兩張符咒光芒大現,飄在她眼前,他挑眉,一字一句道:“你有的選嗎?”
雪甯的手在微微發抖,她隻是恨恨地盯着令狐宴,看着他那張笑臉,血氣上頭:“為什麼!我隻是想活着又有什麼錯!”
“這些年我們東躲西藏,流落鄉間,你們仙盟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令狐宴笑道:“别這麼激動,萬一我是個大善人,這兩張符都是生咒呢?”
雪甯擡頭看着她,淚痕未幹,竟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動人,幾乎讓人見着心生愛憐,令狐宴笑了笑,用折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
忽然,雪甯道:“可惜,我從不賭别人對我良善。”
話音未落,她一掌猛擊在地上,竟似乎打開了什麼陣法,一道光劍猛向令狐宴射來!
令狐宴“咦”了一聲,沒想到她忽然發難,雖然意外,卻沒把她放在眼裡,隻是微微側身,就躲開了那光劍。
他笑道:“沒想到你還會點淺薄的法術——”
忽然間,他隻覺渾身一震,誰知那道光劍竟無聲無息地從背後折回,從他後心猛地穿過!
他一怔,捏在指尖的折扇掉在地上。
他暗道不好,絲絲縷縷的寒意漫卷全身,然後是神魂俱震的劇痛,好像什麼東西在他四肢百骸裡蔓延,封住了他全身經脈,半分靈力也使不出來。
他看着自己的手上,藍色的冰晶蔓延,喃喃道:“......寒毒?!”
隻見幽暗的角落裡,淡色的光芒一閃,一人緩步走出,清冷絕麗,帶着疏離淡漠的威壓。
那人微微笑道:“令狐家主,你好。”
令狐宴身上一陣陣的發冷,他踉跄幾步靠在牆上,大口喘氣,強撐着笑道:“尹簿主,咱們素來無冤無仇,您……這是何意?”
“您可要看清,我那兩張符,可全是生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種大善人,豈會為難一個小女孩——”
他早猜到是尹藍心救的人,尹藍心與那大鑄劍師談一固私交匪淺,這雪甯作為談氏的後人,尹藍心勢必不會坐視不理。
但他沒料到尹藍心竟會忽然現身,重傷自己,竟一時想不出緣由。
尹藍心不疾不徐地說道:“你若想解你身上的毒,須幫我辦兩件事。”
寒毒擴散,冰晶蔓延全身,令狐宴極力壓制着寒意,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睛眨了眨:“哈,原來如此……尹簿主救了人卻不帶走,隻是用隐匿術法藏起來,又故意露出破綻引我過來,借機暗算于我——”
“繞了這麼大一圈,歸根結底是為了拿捏我?”
尹藍心:“令狐家主果真聰慧。”
令狐宴:“......不過在下倒是很好奇,我這樣一個胸無大志的閑散人士,能有什麼價值,讓得您費這麼大的心思?”
尹藍心含笑道:“大善人,無須自謙。”
“我找你,自然是知道你有本事。”
令狐宴嘴角的微笑冷了冷,好你個算無遺策尹藍心,果真是難纏極了。
......
殷沛那深紅色長劍脫手,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跪在曲無霁面前,不敢擡頭看他:“尊......主!我——”
曲無霁輕輕将手覆在他的頭頂,一隻手豎在唇上:“噓......”
祭靈澈盯着曲無霁的手,那手瓷白纖長,青色的血管隐隐浮現,有一種近乎病态的美。
“你說,我要是直接捏碎你的頭顱,能不能消除你的罪孽?”他輕輕道。
“尊主我——”殷沛的話卡在喉間,不敢再說。
“虐殺弟子家仆,擄虐欺辱平民百姓,妄想再行獻祭一事,又意圖謀害同僚,劍風傷我愛徒,樁樁件件,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
曲無霁語調又輕又冷,并無半分笑意。
殷沛哪裡還有剛才的張狂,他咬牙道:“......殷沛自知犯下大錯,死不足惜!......隻是妖魔猖狂,若尊主若饒我一命,雲中殷氏勢必同仇敵忾,為仙盟效犬馬之勞!”
曲無霁忽然道:“愛徒,你說,我該不該殺他。”
祭靈澈頭一次聽見這種稱呼,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厮是在叫自己,她張了張嘴巴,最終笑道:“......師尊如何處置,我哪有資格置喙?”
曲無霁冷冷道:“他劍風傷了你。”
她一愣,擡起手一摸,滿眼鮮紅,才發現自己頸上有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識海重傷未愈,竟然沒有注意到脖頸上這傷。
這點小傷她從不放在眼裡,卻不知道為什麼,曲無霁卻似乎很在意,竟有些神經兮兮。
說道殷沛,此人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殺之并不可惜,但明天就是試仙賽,祭靈澈并不想陡生變故,節外生枝,她伸手攥住曲無霁冰涼的手,将那手緩緩地從殷沛頭頂上拿下來,然後握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裡。
她偏了偏頭,作出一幅傻裡傻氣的單純模樣道:“師尊不要生氣,他不再敢了。”
曲無霁任憑她捏着手,神色冷淡地注視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