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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金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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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餘一片痛苦的哀嚎,好似千仇萬恨揉碎其中……

曲無霁的那柄青魂劍像是共情到這些情緒,在他手中悲鳴不已,祭靈澈看着那柄劍忽地心口絞痛,她無意識地伸手按住胸口,卻摸到了那塊玉佩——此刻正滾燙地貼着心口。

她知道事情遠遠還沒結束,凝神聽着,可那鈴銷聲匿迹般,許久不響。

曲無霁卻忽然收了劍,轉過頭來看她。

她一驚,把手從心口上放下來,裝作神色自若,與他對視,良久未言,夜風吹拂衣角,發出簌簌的響聲。

曲無霁忽然開口道:“過來。”

祭靈澈一動不動,隻是說:“首尊大人,你可攤上大麻煩啦,那鬼修心腸極壞,可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曲無霁猛地扣住她的手腕,輕笑了一聲:“那鬼修到底是沖着誰來,怕是難以分辨。”

祭靈澈挑眉:“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那些鬼都是我招來的?我一個小傻子,比白紙還簡單呢。”

曲無霁凝神看着她,良久冷笑道:“的确。”

他不再多言,将她攏入懷中,隻見眼前的景象一轉,一個大進院出現在眼前,顯然是陳府的主屋,裡面無一點光亮,透露着森然鬼氣,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陰氣濃重,祭靈澈識海嗡鳴,隻感到頭暈目眩,心裡升起一股強烈的寒意。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這裡怕不是——

曲無霁緊緊攬着她,帶着莫名其妙的複雜意味:“好徒兒,你不是要會情郎,不進去看看?”

祭靈澈掙了掙,沒掙開,皮笑肉不笑道:“……你對我的情郎這麼念念不忘?”

曲無霁那雙褐色的眼睛毫無溫度地直視她,祭靈澈道:“……首尊大人,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得走了。”

曲無霁輕聲道:“你就一點也不好奇,陳燃在哪嗎?”

祭靈澈裝傻:“什麼陳燃李燃,我壓根就不認識……”

曲無霁眯起眼睛,輕聲道:“是嗎?”

“你不是還答應他,等試仙賽結束,會來赴宴嗎。”

祭靈澈一驚,良久嗤笑道:“好啊,你監視我?!”

原來她一舉一動都被他盡收眼底。

她恨恨撫上手背上的金印,此刻方知,這金印不僅能定位,竟還能傳聲。

曲無霁不回答,放開她,先一步走進院子裡,笃定祭靈澈一定會跟上一般。

祭靈澈氣得發狂,她現在隻想把這金印連着腕骨一起剜出,然後再捅他個三千六百刀!

他所料不差,她果真一腳踏進那院子,跟了上去。

隻見曲無霁白衣映着慘淡的月色,每走一步,那陰氣便忽地向後散退,負手緩步而行,一步一步,生生将那些陰氣逼得退無可退,祭靈澈識海裡的劇痛驟然消減。

曲無霁已經走到那主屋的大門前,忽然站定。

祭靈澈走上前來,與他并肩而立,縱然早有料想,仍是怔立在門口。

屋内晦暗,月光斜打進來,隐約可見,大梁上挂着一排東西,被風一吹,正打着晃。

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什麼,地上猩紅一片,并未幹涸,順着地縫緩緩流淌。

往裡看去,那一排被吊着的人形剪影,各個殘缺不堪。

有的四肢盡斷,有的被開膛破肚,内髒滾出,腸子直耷拉到地上,角落處還滾落着幾個漆黑頭顱。

縱使黑壓壓一片看不真切,就已經能料想其中的慘烈血腥。

祭靈澈此刻脊背發涼,感到一陣心神俱震的惡寒。

顔盡塵……

她把這個名字嚼碎了,吞到肚子裡,化作幽微的怒火席卷全身,她大步向前走去,眼看要跨進屋子,卻忽然被一雙冰涼的手攥住。

曲無霁冷冷道:“我先進。”

祭靈澈挑了挑眉,做了個請的手勢。

曲無霁一揮手,那被吊起來的屍體盡皆輕飄飄落地,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借着微薄的月光,才能看清這些人的慘态,一個個雙目圓睜,縱然早就死去,那無聲的恨意躍然而出,猙獰地怒視世界。

祭靈澈看得分明,方才那個挂在最中間的屍體,正是陳燃。

死狀異常慘烈,皮膚被一寸一寸地割下,顯然是受了淩遲之苦。

而在他屍身兩側,有一男童的屍身,頭顱遠遠的滾開,又有一青年女子,雙目被剜出,指尖猩紅模糊一片,生前所有指甲都被生生拔出,活活地痛死……

而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一個老婦的屍身,腹部被剖開,腸子流了一地,胸前雙乳被活生生割下,渾身一絲衣物也無,沒有被吊起,而是呈現一種跪姿正對着那陳燃的屍身。

這樣受盡虐待而死的屍身十數,衣着顯貴,明顯是那陳燃的親眷。

也就是說,陳燃死前,一邊遭受一刀又一刀的淩遲,一邊眼睜睜看着他的親眷被折磨屠戮,然後心神俱震,目眦欲裂肝腸寸斷而死。

祭靈澈頭暈目眩,她俯下身,輕輕替他們合上眼睛。

屍身餘溫尚存。

她忽然低聲道:“燒掉吧。”

燒掉吧,連着這整座府邸一起,付之一炬。

燒掉他們的仇恨,解放他們的魂靈,免得化作厲鬼永不得解脫。

曲無霁借着月色凝神看着她,良久說道:“我還以為你看見這些,并不會難過。”

祭靈澈聞言頓了頓,回過頭來,神色晦暗道:“難不成,我是什麼很壞的人?”

曲無霁無聲地打磨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冷冷一笑:“不對嗎。”

濃重的血腥味直沖雲霄,二人立在死人堆裡,遙相對峙,氣氛十分微妙——

祭靈澈忽地一笑,眼睛亮得出奇,她偏着頭,咬字很輕,不落地一般:“商徵,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恨我啊……”

這語調很輕,輕得聽不見一般。

卻像久旱的草場上忽然迸上了一粒火星,風隻輕輕一吹,就瘋狂地燒起來。

隻聽“咔”的一聲,那白玉扳指被生生捏碎,化為齑粉,從他的指縫滑落。

演傻子演久了,愈發索然無趣,她揚起下巴,冷冷笑道:“我這一聲聲師尊地喚你,你聽得可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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