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才是真缺德!”
祭靈澈笑道:“承讓啦,令狐家主。”
令狐宴手中多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咔哒”一響,推出半截,語氣森然:“我令狐雖脾氣不錯,但不代表我一直都這麼有耐心,你說,我在這悄無聲息地殺掉你,會有人知道嗎?”
祭靈澈坦然道:“你要是敢,早動手了。”
令狐宴之所以反複試探她的身份,就是在判斷能不能把她給宰了,或者拿她墊腳出城——
令狐宴看着那道疾行飄忽的金色背影,良久冷笑:“賢侄,你跟我玩心眼耍滑頭,就休怪世叔我不客氣了。”
“我最後問你一遍。”
他推出整個匕首,刀刃泛過一道寒光,祭靈澈聞言立住腳,微微側頭——
刀光劃過她漆黑的瞳孔,雪白刀刃瞬間抵在她喉間!
令狐宴貼近她,一雙狐狸眼睛正盯着他,漂亮卻陰森,他眼睛笑得彎起,像極了一隻緊盯着獵物的赤毛狐狸。
他一字一句道:“你,是誰?”
祭靈澈懶懶地盯着他,忽而笑道:“早與你說過,做人不要刨根問底,我教你的,竟全忘了。”
“令狐詞憂,這麼多年,你一點長進都沒有啊……”
令狐……詞憂?!
她怎麼知道……
令狐宴打量着她,忽然,感到什麼東西忽然在腦袋裡炸開一樣。
他一愣神,忽地被祭靈澈攥住手腕,手上的匕首“當啷”掉在地上,他大駭,一甩手掙開她。
一種不寒而栗的恐懼彌漫周身,他霎時間出了一身冷汗,竟不由得後退半步。
祭靈澈卻步步緊逼,一字一句輕聲道:“詞憂,你的叔父令狐宴,還活着嗎?”
令狐詞憂瞳孔驟縮,驚愕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祭靈澈幽幽笑道:“啊......殺掉親叔叔,替代他,成為他,化形成他的樣子,一裝就是幾十載,竟滴水不漏——”
“說幹就幹,真是好膽魄,詞憂妹妹,連本座都敬佩你了呢。”
此話一出,若有旁人聽見,定然會瞠目結舌,并指着令狐詞憂怒罵:你這個弑叔奪權,利欲熏心的下流貨色!
誰也不會想到,那叱咤風雲長袖善舞的令狐家主,皮下竟早就換了人?!
還是個女人。
——他的親侄女。
令狐詞憂徹底地明白過來,她喉間滾動,良久才嗫嚅吐出:“門、門主大人?!......”
這世界上知道那樁事的,隻有一個人。
也正是那個人,助她殺掉了她恨之入骨的九叔。
作為回報,她把令狐家的禁器狐狸膽,拱手相贈。
再後來,她聽說那人死了。
她着實替那人可惜了一陣,可也終于長長出了一口氣,因為這個秘密,将随那個人的死亡,永遠永遠地被埋葬......
祭靈澈挑眉笑道:“哎呀,小詞憂,你看見本座,似乎并不怎麼高興啊?”
令狐詞憂連連後退,身上那層化形術法漸漸褪去,顯露出一個女子模樣。
依舊是那雙漂亮的狐狸眼,這眼睛放在男人身上冷豔了些,可長在女子臉上便銳利過頭,以至于顯得狡詐精明,她尖尖的下巴昂着,一瞬不瞬看着祭靈澈,渾身都在輕微顫抖。
她喉間動了動,終于說道:“您回來,可真是給了修真界一份大禮。”
“在下,真不知說什麼好......”
祭靈澈笑得邪賴賴:“你一直問我是誰,現在我告訴你了,你可滿意了?”
令狐詞憂偃旗息鼓,手掌攥緊,止不住地顫抖。
令狐詞憂怕她,一直都怕她。
不隻是怕她回來,自己的秘密不胫而走,更要緊的是,一見到她,自己就止不住地想,那夜的滿天銀蝶……
此時此刻,明明那個人,在一具沒有築基的身體裡,是那麼的柔弱。
但帶給她的威壓與恐懼,令她此前所有的謀算連同氣勢一同矮了下去,大腦隻餘一片空白。
果然。
果然有的人,隻站在遠處對你笑一下,你就會毛骨悚然,吓得連滾帶爬,徹夜難眠。
......
曲無霁看着落在手上的銀蝶。
他一動沒動。
手上觸感冰涼,寒意刷地席卷全身,如墜冰窟般,每寸經脈都被凍結。
可他依舊沒動。
他眼睜睜看着,那銀蝶化作一縷銀絲,霍然紮進他的手背,那銀絲像渴望鮮血一般,深深地向他血脈探去,似有東西在全身湧動。
雖然痛極,但他看着那銀絲紮進身體裡,與他血脈相融,自此再難分割,竟生出一種快意來……
冰涼的寒意紮入,持續片刻,最終刷地褪去。
那銀蝶最終化作一個蝶形圖騰赫然盤踞在他手背上。
曲無霁輕輕笑了。
那個人,就是報複心極強的。
不知怎麼,他竟然希望她來報複他。
他希望她生生世世,永永遠遠地報複他,他希望她再也不會棄他于不顧,獨自離去……
手背寒光閃了閃,那銀蝶随即隐去。
曲無霁再一次擡頭看向豐都城,手掌金紋依舊滾燙。
他頓了頓,最終,轉身向仙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