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陰氣撲面,想起方才險境,令狐瑾心髒狂跳,驚道:“百鬼夜行?!”
遠處的鬼衆一片嘩然,鬼喑陣陣傳來,叽裡呱啦地響作一團,宛若無數隻蟑螂鼠輩鑽出,熱鬧得近乎詭異驚悚——
青面色陰沉,并不言語,一把攬過那少年,飛身便走,躍上屋頂迅速向遠處狂奔。
祭靈澈與令狐瑾對視,不約而同拔腿就跑。
一邊跑,祭靈澈道:“你這家夥真不夠意思,逃命也不叫上同夥?”
青并不理她,縱身躍上一座金塔的塔尖,兩人緊随其後,擠上金塔,俯瞰着整座鬼城。
整個鬼城被黑霧籠罩,隻一些細小的屍熒菌絲漂浮在空中,絲絲縷縷,明明滅滅,饒是眼力極好,也隻可以勉強視物——
昏暗中,隐約得見下方的街道上,人聲鼎沸,鬼頭攢動,似拂曉時的早集一般,喧鬧異常,恍惚間竟與城外的白日景象并無二緻。
令狐瑾幾分難以置信,蹙眉道:“怎麼感覺……這些鬼衆在一刹那都醒了過來?”
祭靈澈伸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良久說:“好險。”
“多虧咱們是夜間進城,若是拂曉時分進來,那令狐家主恐怕便是有來無還了。”
祭靈澈說道“令狐家主”時,敏銳地察覺到青竟然向這邊瞟了一眼。
她悄無聲息地勾起唇角,果然!這個人果然跟世家有關系。
令狐瑾聰慧,見她拿自己的秘密試探别人,怒從心起,眯起眼睛冷笑道:“門主大人,您可真是把我連累慘了。”
祭靈澈并不在意,笑道:“哎呀,你好好地想一想,咱們聚在這裡,也是一種緣分嘛。”
令狐瑾咬住嘴唇,最終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說話間,城外的太陽升起,黎明已經完全到來,想來此時城外應當是金光四射,陽光雨露緩緩流淌——
而豐都城内此刻也化作另一副景象。
依舊是暗無天日,但依舊可以察覺到變化。
令狐瑾眯起眼睛,昏暗中鬼衆蟑螂般陰暗爬行,源源不斷地從各種犄角旮旯竄出,大部分聲帶已經受損,發出嘶啞難以辨析的音節。
她愈發心驚——
原來豐都城内竟能有這麼多的鬼衆!
方才她進城時遭遇的鬼衆還竟然不到此刻的一成。
令狐瑾心中猶如火煎——還剩兩顆陰魂丸。
彼時若是還出不去……
她深知祭靈澈此人狡猾,自己兩顆丹藥被她扣下,自然要受她拿捏,為她驅使。
這大邪修主動進城來,定是有大圖謀,若不将鬼城翻個底朝天定不會善罷甘休,可憐她令狐瑾卻隻怕是會平白當了那魔頭的墊腳石……
祭靈澈正眯起向遠處眺望,企圖視線能穿透濃霧看到城外——
可惜目之所及,隻有無邊無際地黑。
天亮了,試仙賽要開始了。
各路心懷鬼胎之人齊聚一堂……城外隻怕會比城内更熱鬧。
她手不自覺得撫上心口,本以為會摸個空,卻觸到了一枚滾燙的玉佩,忽然一驚……
随即想起什麼般,不動聲色地勾勾手指,通過銀蝶感知那人的去向——
說到底,雖然那人瘋得病入膏肓,但多年的敵人,她舍不得他死。
是由衷地希望他能在這次事變中平安。
她注視着底下熙熙攘攘,堪稱浩蕩的鬼衆,轉頭向青道:“你為什麼要躲在此處,他們不是看不見你嗎?”
青冷冷地說:“是看不到,但可以碰到,一旦被鬼衆觸碰,他們就能感知你的方位。”
不是所有的鬼碰到他後都會發狂,追着他殺,但白日裡城中鬼密度這麼大,難保不會出現幾個怨氣過大的失心瘋,在鬼衆裡擠來擠去,最終整個人在城中将不再透明,那便是危險萬分。
祭靈澈了然,喟歎道:“果然,不缺時間就是有底氣,能耗得住,不像我們,丹藥的時效就是命——”
她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話鋒一轉笑道:“小朋友,你到底是誰呢,可真是讓人着迷啊……”
青一把将孩子攬入懷中,怒道:“不管你是誰,我都會護着他,你最好不要跟我鬧得魚死網破。”
祭靈澈借着微弱的光芒盯着他,笑道:“此前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
“你的雇主是誰,你所來城中,所尋之人是誰?”
見他不答,祭靈澈說道:“我知道鎮邪司的規矩,不得吐露任何雇主的信息,但今時不同往日,破例倒也無妨,反正咱們幾個人也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況且你給我交個底,我萬一可以幫你呢?”
青是沉默寡言之人,不善謊言,更覺祭靈澈每句話都暗藏機鋒,一旦開口,就會被她扒個幹幹淨淨,本不欲理她,但又不能不答,最終冷聲道:“我要找得是,廣陵慕氏的少主。”
令狐瑾聞言一驚,蹙眉道:“慕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