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啾”了一聲,算作應聲,振翅飛向天際。識阙順着它的背影追蹤過去,直到擡起頭被耀目的太陽刺得眼睛發漲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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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喧鬧一片,叫好聲不絕于耳,吵得雲漱月心煩意亂,她使勁搖搖頭,勉力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踩在比試台上,周遭全是宗門弟子,個個聚精會神地看着台上的人。
怎麼回事?她不是在……
雲漱月想了半茬突然頓住了,她應當在哪來着?
她咬牙,絞盡腦汁地思索,卻半點線索也無,忍不住皺起眉。
興許是她的豫色給了眼前人機會,一柄長劍破空而來,就要抵住她面堂。
雲漱月趕緊回神,幹脆利落地下了個漂亮的腰,躲掉這一擊。
她碰碰腰際,果然摸到自己的配劍,抽了出來,狠狠地刺了出去。
眼前一道殘影飛快而過,反應極快叫雲漱月都微不可查的怔忪片刻。
再一擡眼,那人果然是——
衛逾。
衛逾臉上沒什麼旁的情緒,躲過了這一招後便一刻不停地繼續朝她攻來。
雲漱月下意識想叫他,話到了嘴邊又疑惑,到底又吞了下去。
兩人一來一往地過了好幾招,雲漱月一開始還盡力穩住心緒,思索何處不對。
可随着招式越來越密,便是再好的脾氣也煩躁起來,即刻将那塊欲壓不壓在心上的石頭卸去,全心全意地對付着眼前人。
衛逾的劍術極佳,好幾刻都擦着雲漱月身側而過,實在是險之又險。
淩招宗有門令,比試中不得出手重傷同門,是以雲漱月笃定他也不敢下重手,自己便見招拆招。
他們倆比試了沒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了,唯獨這次,她越來越摸不透他要做什麼,隻能提劍回擋。
日頭越來越大了,曬得人直冒汗,雲漱月也起了一點汗,衛逾看上去卻比她還急似的,僵持許久,他突然收了半分寸勁。
雲漱月詫異,卻見下一瞬,他那柄收到中途的劍換了個方向,朝一側的台下刺去。
!!!
被劍指住的小弟子眼中閃過驚懼,可腳卻仿佛釘在了地上似的,确實半步也挪不動,隻能猛得合上眼。
“铛——”的一聲,劍身相撞,發出短促的轟鳴。
雲漱月喘着氣,呼吸有點急,方才下意識将劍扔出去回擋,耗費了興許靈力和心力,仍然還有點心有餘悸。
然而就趁這空擋,眼前的衛逾突然動作起來,将手中的劍高高揚起,鋒利的劍刃凝成一條細線,眼看就要砸下來——
雲漱月鈍痛的腦子突然緩慢地周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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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撕破幻境時周遭的一切都在崩塌,連同“衛逾”那張臉,雲漱月有些遺憾,哪怕這個時候,他的幻境怎麼同他本人一樣,都沒什麼情緒,跟個活死人似的。
她腹诽,揉了揉摔在地上有些發酸的手臂,撐着泥土地就要爬起來。
一隻幹淨的手卻就這麼鋪平攤在她面前,十指白皙,骨節分明,虎口處有輕薄的繭,是雲漱月日日夜夜找他比試的成果。
沒有輕易搭上去,雲漱月眯起眼,打量眼前這個衛逾。
接受到她審視的目光,衛逾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把手收回去,任由她看。
“你十五歲那年,我送了你什麼生辰禮?”雲漱月冷不丁地問。
衛逾本來就不怎麼愛笑,臉跟冰霜似的,聽她提起這件事,眼皮沒忍住跳了跳,臉上的溫度更冷了。
他微一颔首,也不管雲漱月了,轉身就走。
“诶诶诶!”雲漱月見這反應,知道是正主了,慌慌忙忙地爬起來,快了幾步,很輕易地追了上去,她神态蠻不講理,動作卻記得雙手合十:“不要這麼小氣嘛。”
倘若有人的生辰禮是一屋子的髒蟲的話,恐怕沒有人會大方的。衛逾想,剛要開口回話,見到她摔破皮了的手側,頓了頓,最後沒有回話。
雲漱月以為他隻是揭過去了,剛要松快一下,結果衛小公子的一張巾布就摔了過來。
他硬聲硬氣:“髒死了。”
可不嘛,我找了大半個月才搜羅到的,就是為了惡心你。雲漱月想到那一屋子臭蟲,也沒忍住偷笑了下,接過巾布。
布料絲滑,是上好的料子,她想,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傷口,又得意洋洋地想:正好可以拿他的東西擦手,衛逾的東西隻配給她擦手,被他看到了會不會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