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暗道裡漆黑無光,所幸雲漱月裝帶了夜明珠,取出來勉強照明。
這夜明珠是鲛人百年掉一次的眼淚而化,小小一顆卻猶如皎皎明月,頃刻之間便将昏暗的地道照得通亮。
雲漱月推推歸曜,示意讓他走在最前頭,換來對方不冷不淡的一眼,可惜眼尾還紅通通的,看起來一點也不吓人。
她忍笑,玩似的一腳接一腳地踩着歸曜的影子:“我這珠子寶貝得很呢,你走前頭,要是有什麼意外早些同我講,我好将它收起來。”
歸曜無語:“百年落一顆,鲛人長壽,一隻鲛便有好幾顆,鲛族那麼多人呢……”
雲漱月聞言,納罕:“你竟然知道?!”
歸曜:“……”
“我們魔域隻是較少至外界的通道,又不是什麼荒無人煙的地方,我隻是魔族,又不是傻子。”
雲漱月心說那不還是偏遠地方,面上卻又在試探:“看你見怪不怪的樣子,想必也是大富大貴人家出身的。”
“别想套我話!”歸曜猜出來了,幹瞪她一眼,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雲漱月八風不動,幽幽地歎了口氣,假裝遺憾似的開口:“瞞得這麼嚴做什麼?我們難道不是朋友麼?”
果不其然,歸曜的步子微不可查地頓了下。
眼見有戲,雲漱月剛要趁熱打火,卻被他突然伸出的手臂攔住,吓了一跳。
“幹嘛……”她尾音還沒落下,就看見一道石塊像鐵砧似的,猛得往下墜去,離歸曜不過毫厘之距,連同他足前的地闆全凹陷下去。
雲漱月心有餘悸,手腳都出了細密的汗,僵硬地轉了轉身子,連自己要說什麼都不記得了,隻是一個勁地拍拍胸膛,拽着人換了個方向:“換條路子吧。”
可是這隻有直來直往的一條小道,換去哪也是個問題,雲漱月轉轉視線,剛想着不若再讓歸曜用劍破開一處牆面。
誰曾想後頭突然也直直墜下一塊同樣的石砧,斷了他們的後路,振得地動山搖,隻給兩人方寸的落腳之地。
雲漱月一時不察,被撼動的環境吓了一跳,手上本就粘膩着汗,圓潤的珠子便失去了重心,從她的手心滑下去。
“我的珠子!”她趕緊回神,半個身子靠出去騰空抓了下跑出去的珠子。
“喂!”歸曜趕緊拽着人,死死地扣着她的一隻手臂,動作很兇,語氣也是:“你看到底下了麼?想死是不是?”
雲漱月當然看到了,她沒有那麼蠢,自己半隻身子的重心死死釘在了石台上,也是勉強試着能不能撿回珠子,不能就算了,為了一顆夜明珠,把自己性命搭進去委實不值當。
雲漱月順着他的力氣慢慢的收回身子,站回石台上。
沒有了夜明珠,四周于是又墜入一片漆黑,封鎖了靈力,雲漱月不能在夜裡視物,于是看不清歸曜的身影,隻能聽到他輕微的呼吸聲,離自己似乎很近……
這密道裡一點新鮮空氣也無,歸曜想,所以他才會掌心出了一手粘膩的汗。
雲漱月剛剛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叫歸曜忍不住呼吸重了些,恨不得将她的腦袋敲開,看看裡面都裝了什麼。
“怎麼不說話?”他略微松了一下手,怕用太大力氣,讓大小姐又不痛快了。但是想了想,又覺得依着雲漱月的脾氣,搞不好真會再把夜明珠找回來,于是又忍不住握緊了。
雲漱月沒想好說什麼,珠子丢了,她實在是有些高興不起來。
雲府雖然待她很好,但是送的也是法器和靈丹妙藥之類的,隻有這顆珠子,算是她最最值錢的一個飾品了,沒想到就這樣丢了。
她沉重地歎了口氣,又有點後悔,早知道不來魔域了,狐狸丢了,珠子沒了,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腦中的系統也是,出來的次數還不如李照風多,什麼事都叫她親力親為,大小姐頭一次懷疑,深思,自己是不是被人買了幫忙數錢。
沒聽到雲漱月的回話,歸曜忍不住抿了抿唇,又喊了一聲:“雲漱月!”
然而隻能聽到她微弱的呼吸聲,在漆黑的環境下,好像無論如何也抓不住。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些心煩,攥着人手臂的手緊了又松,最後歎了口氣:“别不高興了,等出去了,我找一顆一模一樣的給你。”
雲漱月已經不是三歲孩童了,她知道這個世上沒什麼東西是一模一樣的,于是忍不住好奇問:“怎麼會有一模一樣的?那是獨一無二的!”
黑暗的環境下遮蔽了人的神色,歸曜以為她這是不滿和埋怨,抿了抿唇,沒說話,自己卻莫名其妙往深不見底的底下望了一眼。
雲漱月想起那顆珠子怎麼來的了——從雲珣那裡順的,想到本來就不是自己的東西,于是稍微好受了一點,調理好了就想如何破局,轉動腦袋往四周望去。
他們現在在一座“孤島”上,沒有光亮,隻能通過耳力感知,隐約能聽到風聲和鐵鍊拖動的細碎動靜。
該不會關了什麼魔物?!雲漱月心下一驚,在一片昏暗的環境下突然發現一片銳利的亮。
!!
歸曜比她動作稍快半步,他其實沒留意到,隻是魔族自小的對危險的感知感,帶着他和雲漱月有驚無險地避開了那隻鋒利的劍刃。
然而這隻是一個開口,越來越多的暗器自四面八方過來,好似大網将他們密不透風地包裹住。
雲漱月腰側的劍又被歸曜抽出——這人到底是怎麼養成的壞習慣啊!
她不解,身子卻突然一輕,脊背覆上冰冷的掌心,單手将她托高。
那冰涼的觸覺好似被蛇盯上了似的,叫雲漱月遍體生寒,忍不住掙了掙下。
歸曜手中的劍半點沒有偏頗,他有點不大高興:“雲漱月!不要動,一會掉下去了我可不救你。”
雲漱月嘲笑他:“你有本事把劍還我再說這話,到時候誰掉下去還不一定……”
石台隻能堪堪站穩兩個人,因着躲避暗器,動作幅度稍大一些便有失去重心的危險,雲漱月太過得意忘形,身子猛得一歪。
那隻護在她身後的手心這個時候體現重要性了,歸曜從容不迫地将她拎了回來,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拽的不是人,而是什麼劍。
但應該還是有不同的,起碼人抱劍的時候不會心跳加速身子僵硬。雲漱月半個身子随着兩人動作歪進了他懷裡的時候這樣想。
歸曜雖然不怎麼使劍,但躲區區幾個暗器還是可行的——倘若懷裡沒有一具溫熱的軀體的話。
雲漱月脾氣硬,身子卻很軟,他覺得自己好像抱了一團雲朵,可以任由人揉捏,又那麼輕,好似一陣風就會吹跑。
好奇怪,人都是這樣的麼?歸曜想,腦袋有些微痛和癢意,他忍不住瞪大了眼,手麻腿麻,好像四肢不屬于自己了,要花費許多精力才能抵制想要長出來的魔角。
雲漱月隻覺得他越來越僵硬了,以為這人逐漸躲不開數量如此繁多的暗器了,于是她着急起來,四處張望破局關鍵。
許多暗器都是弩箭,隻有挨近的時候會折射出丁點的亮。
這光肯定不是憑空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