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惹上麻煩,到最後,便變成了一群人沉默地目擊。目擊一場暴力。
籃球被拍在地上,無聊的起落,許且依着門框,單手插兜,任由球聲折磨人的神志,砸碎人的膽量,氣氛越發的低迷沉冷。
許且:“喂!‘三好學生’,别努力啦。知道怎麼給人舔屁股就行啦,學學你媽,舔好你爸,少奮鬥幾十年呢!”
“哎喲喂,咱們别誤會了吧?瞧瞧徐慎這麼努力學習,回回考第一的決心,啧!這賤種别不是個要臉的貨吧!想靠自己出人頭地呢?”
許且:“你當誰都會寫尊嚴這兩個字呢?他媽沒有啊……沒人教他,他怎麼可能會有呢?哈哈哈。”
嘲笑,無休止的嘲笑。徐慎不想回應,也不敢妄動,他望着桌上的陽光,忍不住伸出手觸摸。
指尖掃過的,染着淡淡的溫暖。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所指的内容是他剛寫好的演講稿,黑色的底稿上滿是紅迹塗改,他修了好多遍,斟字酌句。
還是很期待,很想走進陽光裡,站在紅旗下。
少年高高的個頭漸漸被壓彎,他低着頭,面色蒼白,目光克制,為了夠着光輝,他企圖息事甯人,大事化小,還是選擇了隐忍。
他告誡自己:掙紮隻會更難看。
“你踏馬聾了還是啞了?”徐慎的沉默再一次惹怒了許且,他舉起籃球朝徐慎的頭狠狠地砸了過去。
“咚——咚......咚......咚......”籃球砸到徐慎的頸脖上,磕亂徐慎書桌前高壘的幾棟課本,破出一道缺口,彈出去,掃射滾遠。
“啊!”言語的暴力本就已經夠煎熬了,許且行為上的暴力更是火上澆油,令人坐立難安。
面對這群肆無忌憚的人,有膽小的女孩忍不住尖叫着躲開,遠離籃球,也遠離徐慎。唯恐殃及池魚。
刺耳的尖叫令許且惱的不行,他朝徐慎怒吼道:“老子真服了,泥人還有三分脾氣呢,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孬種!我也懶得進去抓你了,徐慎,你自己滾出來!”
千瘡百孔的掩體裡,少年潔白的面頰上擦過一層灰。
他擡起頭,看向所有避到一邊的同學們,他們的眼裡有埋怨,也有請求,他們不得不将徐慎獻祭,無關對錯。誰都無辜。
徐慎隻覺得心裡又靜又冷。就連目光一時也不知道可以停在哪兒。
出去......要出去嗎?
反抗......要反抗嗎?
永遠的忍耐,忍受。可是什麼時候是個頭?徐慎的指尖輕輕撫過演講稿,最後再看一眼,他将其翻了個面,指尖從陽光中退回。
他不想忍了,他試過了。他無數次證明自己,試圖甩掉過去,可是還是不行......
既然不行,那就算了。他心裡甚至生出一絲奇妙的僥幸,他想,其實,今天就算他真的動了手,将這幾個人給毀了,他的爸爸也還是會給他解決的。
沒什麼。
——他當然也想過,也知道。可就算這是陷阱,這是圈套,這是沼澤,他也要踏進去。毀了就毀了吧。他已經不想再經曆絕望了。
接受這一切後,徐慎徹底地輕松了起來。
握住桌肚裡的圓規,擺平,抵住活口,預防針尖一端跑向。
他回頭。
嘴角浮出一抹桀冷不迫的笑意,沉鹜淡漠的眼神,緊聚在為首之人的身上。
許且的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他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懼怕一個人的冷靜,他更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徐慎。
徐慎手裡的圓規,反射着冷光,他肆無忌憚地亮出來,仿佛某種回應。
許且竟然感受到了刺痛,仿佛那柄圓規已經全部沒入他的身體,在他的身體裡攪動,劃破,
以勢必穿透的力度,一筆比一筆更重地刻下少年這些年的隐忍沉默。
——那是徐慎的回答:全都記得。
瘋……瘋子……
風平浪靜的海面,其實暗潮洶湧。幾乎所有人都能嘗到徐慎的陰戾。
許且下意識地退了半步,卻意外驚覺原本緊貼在自己身後的力量,早已怯退。
他的身後平白空出一小片。怕的不止是他。
許且成了靶子。不敢回頭,迎着虎視,他咽了咽口水,試圖平心衡量。
“咻——咚......咚......咚......”又是籃球。
籃球擦過徐慎的肩膀,跌跌撞撞地飛了出去。那是一個人使出的全身力氣,混亂,英勇,百折不撓。
徐慎看見了。籃球砸向門口那群人,因為力度不足,方向偏離,毫無殺傷力,卻擾亂了他的報複與決心。
仿佛隻是警鈴。就是警鈴。
一道堅定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如果細聽的話,甚至還能聽出裡面打顫的懼意。
可即便情緒如此,那道聲音也依然響亮,仿佛要穿透所有人的耳朵,仿佛要所有人聽見。
她說:“中二社會番PK選老大呢?要不擦擦眼看清楚,這是學校,不是菜市場。——那個誰,承認徐慎優秀很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