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嘈切切的私語。當斷不當。
無數灼熱的目光,烤在李素的背上。
她從記憶裡緩過神,察覺指溫幾乎将酒杯捂熱了,她才驚覺:好像……抱得太久了。
好像……真的沒忍住,将徐慎抱緊了。
人群依然在試探着慫恿,雪松香蠱惑一般萦繞在她的身上。李素的心神一晃。
對了,大交杯。
李素仰起頭,卻隻看到徐慎寬厚的肩膀,在她頭頂的位置,替她擋着。
她嘗試着擡了擡手,紅酒在杯底晃蕩,她背後的臂彎,更緊地圈固,仿佛挽留。
抱得太緊了。
李素無聲地歎息,還是動了動身子,呈現推開的趨勢。
高大的身影僵持了一秒,又過分痛快地松開手。
徐慎灑脫地退後兩步,站在李素面前,他望着她,目光很稠,可口感清爽。
“李素,徐總酒都幹了,你這酒還沒動啊?”
“差距有點大呀——”頂着重重目光,李素點了點腳跟,比了比自己嬌小的個子,笑的嬌憨又無辜。“我喝不着。”
徐慎一哂,朝李素伸了伸手,聲音很輕道: “不想喝就别喝了。”
李素笑意微僵,她微眯了眯眼睛,厭惡又自愧,她撇過頭,看見桌上的酒,拿過來。
用酒瓶勾了勾徐慎的手腕,讓他再次舉杯。李素擡手,重新給他倒上。
紅酒倒入杯裡,激起濃郁的浪,厚重的醇香令人沉醉。
李素望向徐慎,眸中淡淡的疏離仿佛提醒,她笑的明媚又客氣,“那就小交杯,行嗎?”
李素走近一點,伸出臂腕,白玉一樣的肌膚,一片瓷色。
徐慎的眸中一沉,他伸出手,在她腕間與她虛虛交織。
她的體溫很冷,他的身體滾熱,親密的交杯,腕間相碰。
李素擡眼,見徐慎的目光,漩渦一樣,拽人下沉。
深邃,炙熱,暧昧,又清爽,幹淨,溫吞。
李素狼狽地别過頭,一仰頭,将酒喝完。
嘴角高翹,李素的眼底平靜,語氣卻很熱情:“徐總,今天真是謝謝你。怪我沒搞清楚規矩,這回真記住了,再沒有下次。”
松開。徐慎的眼底閃過晦暗,在滞堵的氛圍中,遲鈍地退後幾步。
隻這麼一會兒功夫,和徐慎關系比較近的主陪,早就走了過來,伺機站在一旁。
見徐慎退後,趕忙攬過徐慎的肩膀,邀他邊往回走,邊謝天謝地地安撫道:“哥們兒,你今天這麼給我面子,真的謝了。”
高大的身影,從李素的視野裡背過去,漸漸走遠。
呼——李素如蒙大赦地緩緩坐了回去,低着頭,态度回避。
鄭庭看了李素一眼,見她這幅姿态,也不再強求,而是自己頂上,繞過她,捏着酒杯去摟那個被冷落多時的劉佳的肩。
“老弟,今兒個對不住。帶來的這個,我還沒教好。”鄭庭的聲音不大不小,壓着動響在劉佳耳邊低語了幾句。
李素聽地清楚,她聽到鄭庭說:“她功夫不好,木闆闆的,睡不出滋味,我給你點兩個厲害的,保管舒服,你别喝太多,醒着玩兒,絕對有意思。”
難以形容的一番作态,兩個男人會心一笑,染着許多抹不開的壞主意。
李素的臉頰瞬間绯紅,她想去瞪鄭庭,質問他為什麼要說這些莫須有的話,可是她一擰頭,卻是情不自禁地去看徐慎。
恰恰好的,徐慎也轉過來頭,與她的目光相撞。
墨瞳如水,激起冷冰,是錯愕,是不解,是不信,帶着沉痛的退縮,不敢開口。
那眼神傷害了李素,她的心瞬間冷硬起來。她木着臉,别過頭,什麼也不說。
算了。那就這樣吧。
至少,做鄭庭名義上的“女人”,大家刻薄時,也要尊他三分薄面,收些分寸。
如今這場合,本來也不适合去辯證鄭庭的話,力争自己的清白。将錯就錯,反而不失為一種保護。
李素埋下頭,深深地埋下頭,看着自己的鞋尖。
鄭庭已經喝完了自己杯裡的酒,他半推半就将劉佳按回座位上。
折身回座時,他的手掃過李素身體,在她的肩膀上,安撫性地輕拍了拍。
李素不明就裡地側頭望他。
鄭庭的目光在她的臉頰上駐足了一會兒,包容體諒地笑了笑,帶着黏糊糊地暧昧。
鄭庭将自己的座位往李素旁邊拽了拽,拉近距離,再次坐下時,他的身子也朝她靠近了一些。
他的衣擺時不時擦過她的身子,磨磨蹭蹭。那是他的庇護,糾纏不清的心情。
很快,李素便發現:再也沒有人來捉弄她了。也再沒有人來認識她了。
沒意思。李素被動地看着鄭庭與席上的其他人交流,她知道:她徹底丢失了她的職務價值,成為了某個男人的附屬。
她沒有做到。她早就輸了,輸給了黎曉清,輸給了精神潔癖,輸給了自尊羞恥,一無所剩。
可是.......可是......
為什麼徐慎要看到這一切呢?
觥籌交錯,再與她無關,李素神遊似的,又坐了一小時,才跟着散去的局,尾随鄭庭走出酒店大堂。
十月的風終于沒那麼熱了,溫玉一般淌到人臉上,恰恰好地驅散了周身一直萦繞的冷風。
李素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鄭庭,幾乎無話可說,甚至厭倦。
泊車的門童正在指揮一輛輛分次車開過來,鄭庭看到了自己的那輛,他朝司機招了招手。
“鄭總,我先走了。”李素指了指地鐵的方向。
“喝了酒,亂走什麼?”鄭庭的神情随和淡然,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車已經開到跟前,鄭庭走上前,打開後車門,對李素道:“上車吧,我送你。”
“我打車就行。”鼻尖一聲冷笑,李素的目光有些冷,不掩防備地觑了鄭庭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鄭庭摸着鼻子,輕描淡寫地解釋道:“新鮮的小姑娘冒出頭,大家也不過是跟你開開玩笑,放心,沒人會找你算賬。”
李素一聽,心裡登時燒起無名之火,她重重向後踏了一步,撇清關系似的,撇過臉。
“那還真是幸虧您大度了,成,我明兒去你辦公室喝茶,給你道謝。”李素的語氣說不出的氣性,又不嫌惡心地譏諷道:“鄭總,你趕緊回家吧,省得嫂子苦等。”
鄭庭沒說話,他望着李素,漸漸地,目光又穿過她。
那個高大挺闊的身影一步步朝李素走來,目标變得明确而清晰。
鄭庭原本冷硬強迫的嘴臉,慢慢散去,他的眉頭皺了皺,又松開,态度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