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都清楚,這是長公主在給江微雲機會,因此誰都不敢搶這個風頭,隻等着江微雲上前撫琴。
江微雲呢,卻像沒感受大家的目光那樣,自然而然地坐着,時不時喝口茶。
不得不說,和孫換池待久了,自己的臉皮都厚了幾分。
半晌之後,滿亭寂靜。
看來江微雲是不打算撫琴了。
這時一位粉衣女子施施然地站起來:“長公主殿下,小女不才,願為大家獻上一曲。”
衆人的目光一下落到那姑娘身上。
趙運璧趁轉頭的時候在江微雲耳邊輕說:“大理寺卿之女,蘇靈秋。”
蘇靈秋極善琴藝,當年還在萬竹書院的時候便名揚凜褚,由她來獻曲,隻怕後面再也沒人敢獻琴。
江微雲不願上前,那機會合該給到其他人。
林絮影蓋了蓋茶杯,打量起蘇靈秋:“靈秋的琴我是知道的,今日大家要有耳福了。”
蘇靈秋得到允許,緩緩走向前,雙手搭上琴身,便開始撫琴。
她的手指像是為琴弦而生的那般,撥動出的琴聲比剛才那位琴師更為清越,琴聲婉轉悠揚,餘音又帶韻味,一聲入耳,萬事離心。
衆人仿佛陷入琴音編織的夢境之中,而在這個夢境裡,她是獨一無二的主角。
就連江微雲這種不懂琴的人都能感受到琴聲帶來的心曠神怡。
一曲結束,蘇靈秋在一衆稱贊聲中款款起身,向着林絮影的方向一福,擡頭時又不着痕迹地看林初聞一眼。
可林初聞的五感就像被隔離在了衆人之外,不論是剛才的琴聲還是眼下的佳人,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看林初聞并無甚反應,蘇靈秋眼角半垂,退回到位置上。
接下來的大半個時辰裡,林絮影從琴棋書畫到詩酒花茶問了個遍,上前獻藝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江微雲還是穩坐在座位上。
每每長公主換一樣雅趣,大家都想着這下江微雲該上前了吧,可換了一樣又一樣,她居然連動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等茶花插好以後,林絮影對衆人道:“我有些乏了,大家自行方便就好。”說完便由柏宣蕪撫着往寝殿走去。
長公主不在,林初聞也沒繼續待在亭子裡。
這大半個時辰下來趙運璧覺得臉都被丢完了,隻得安慰自己反正江微雲也不是自己所出,況且是她自己無才,老爺要怪也怪不到自己頭上。
江微雲久坐不适,便想起來活動一下,她回想起剛入長公主府時好像看到過一棵長勢甚好的茶花樹。
要知道茶樹的生長周期本就漫長,即便在南邊,此等品相的茶樹也是難得一見的,于是便打算再去觀賞一番。
一路繞出折廊亭,江微雲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找到這棵山茶樹,這裡周圍有一個暖閣,可以坐着觀賞山茶花,江微雲沒多想,直接往暖閣走去。
暖閣分了裡外兩層,有兩層屏風隔開,剛才那個窗戶應該是在裡層。剛繞過屏風,卻不料窗邊已然立有一人。
首先映入江微雲眼中的是一片衣角,墨色回紋,好眼熟。
下一眼,林初聞的背影出現在一窗鮮紅的山茶花之間。
怎會如此!
她隻是想找個地方看看茶花!
他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接近他的吧?
林初聞卻未有任何反應,依舊立于窗邊,隻有雙眼微微移開一瞬,露出清晰的輪廓。
眼下這情形江微雲也沒心思看山茶花了,她眉頭緊鎖,還是速速離開吧。
腳還沒動,一個念頭卻從她腦中蹿出:既然遇上了,不如再多做點什麼,假如能讓他讨厭自己從而主動退婚,那就不虛此行了。
這麼一想,江微雲的眉頭又舒展開了,她理了理耳邊的碎發,臉上擠出一絲笑意,腳尖調轉方向,朝着林初聞走去,直到她的衣袖都快碰上林初聞了,才停下腳步。
這麼近的距離,一般人都會感到不适,江微雲想林初聞也不會例外的。
窗外山茶花紅得刺眼,江微雲等了又等,卻不見林初聞有何反應。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她又挪近一步,輕輕道:“小女在外面看到這山茶花開得正好,想尋個地方好好觀賞,沒想到竟在這裡遇到了大皇子,真是命運使然。”伴着話音,她眼波微轉,柔情似水地看向林初聞,接近意味十足。
如此明顯的攀談,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
誰知這林初聞五感确實異于常人,他不僅沒搭理江微雲,甚至連身子都沒移開一點,任她貼在自己身旁。
漫天飛雪裡,兩個背影就這般安靜地同窗賞花,許久,林初聞才有反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