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的聲音不大,說話時語速适中,不急不緩,很容易聽進去。
“進去吧。我給你上好藥再送你走。”
他推開門,路伽想了想,很是聽話地轉身走了進去。
路伽身上的傷口其實不多。
隻是手背、脖頸和臉上的印記駭人,紅痕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下去的。
浸潤了酒精的棉團被鑷子夾着,輕輕的,一次次地擦過紅腫的臉龐。路伽低垂着眸子,雙手緊張地捏住衣角。
面頰。
……脖頸。
……手背。
……掌心。
“好了。”
羅南收拾好藥箱,他給路伽上了很好的特效藥,應該今晚就會消腫。掌心有些細小的傷口,也已經消過毒。
“喉嚨難受的話,回去可以用冰袋敷一下,會好一些。”
他沒有私自給誰藥物的權利,隻能給出一些相對來說實用的建議。
跟在身後的人沒有回答,隻低着頭,跟着他走。
又是穿過了狹長的走廊,不知道怎麼繞的路,終于回到了甄候室。
“……謝謝您。”
羅南要離開的時候,一路上都未曾言語的人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角。
“您是個好人。”
路伽擡起頭,幹淨的眸子裡映着他的影子。
他說得很認真,說的很慢,像是這樣才能表達他的感謝。
“請稍等一下!”
青年突然想起什麼,沖他道了個歉,然後轉身跑進屋裡,快步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了一個模樣普通的小蛋糕。
“這個是我自己做的,送給您。”
對面的人沒有接。
路伽有些局促地眨眨眼睛,下一秒就聽到了他的回話。
“抱歉,我不能收。”
“啊…不不,是我沒搞清楚。”
路伽連忙把手收回來,耳根有些紅了。
“進去吧,你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羅南看了眼登記的送達時間,又囑咐了一遍路伽記得冰敷的事情。
他走之後,路伽縮在沙發上,拿着薄毛巾包裹的冰袋敷着脖頸處,小口小口地喝着熱茶。
……那位大人,真是個好人。
路伽的睫毛顫了顫,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些。
要是他是貴族,或者是主理人就好了。要是自己是他的參賽者就好了。那樣的話,因為擁有了這樣的客人,他會變得和艾布納一樣“幸福”吧?
………
啊。
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焦慮和驚慌失措。
讓去替罰的人全身而退,客人本來是想讓他死在那裡吧?積分什麼的,也隻是噱頭。可現在他活着出來了,要怎麼辦?
路伽蜷縮得更加厲害,整個人縮起來隻有小小一團。
他不斷啃咬着拇指,雙眼慢慢變得無神。
不對,客人是什麼身份?想要他的命用不着這麼複雜,驅逐他或者放棄他,讓他去做貨鬼都可以,畢竟他沒有談判的籌碼。
那是為什麼呢……
路伽沒能思考太久,盡管他已經把所有時間都放在了胡思亂想上。
羅南身為執行者,有權查看甄候室候選者們的健康狀态,并以此為借口進入房間給他們做例行檢查,确保數據核對無誤。
他本來不負責A區,但是昨天是他送路伽回來的,他有權利再為路伽核對健康狀态,記錄好後再通過系統把數據交接給喬利。
喬利當天沒有收到再繼續給路伽試藥的命令,德洛修也沒有見他,路伽被短暫地遺忘了,而這成為了一個好機會。
“你認識艾布納?”
甄候室裡布控嚴密,但是執行者們有自己的特殊方法可以短暫的規避風險,并為參賽者或候選者們傳遞一些信息,賺取額外的積分,布特萊和喬利的小交易就是一個例子。
這是默認的灰色規則。
“認識的,他人也很好。”
路伽笑笑,羅南繼續慢條斯理的給他綁上另一個儀器的檢測儀,記錄着跳動的數據。
“……你…有一個弟弟?”
他盡量問得像是閑聊,但落在路伽耳中,卻完全變了意味。
顧不上還綁着的儀器,他幾乎是一瞬間就變了臉色,伸手抓住了羅南。
“赫銘出什麼事了?!”
他反應很大,羅南連忙接下話口。
“你别着急,艾布納聯系上的我,讓我給你帶個訊息。”
羅南确認了他和艾布納認識,關系的不錯後,就把訊息展示給了他看。
藍色的光屏上隻有四個字靜默的呈現——“白斯格爾”。
羅南不太明白這裡面的其他意思,雖然收了定金,也沒有盲目替艾布納傳消息,現在訊息帶到了,對面的人臉色卻不對勁,一瞬間蒼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