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臻壓低頭頸,聽到上方姬盈的下一句話,眼神驟變。
“我失憶了。”姬盈道。
“故而自今日起,特許皇子姬子煥參與早朝,敕封監國輔政。”
“一應朝政在此期間,由姬子煥代為處置。”
門後,姬子煥僵着身子,一步一順拐地走到禦座下首放置的木椅旁,在姬盈威脅的目光中端坐下來,内心叫苦不疊。
…
“殿下,這一折來自工部……”
“看不懂。”
“這一折是地方的折子……”
“看不懂看不懂。”姬子煥頭搖得像撥浪鼓。
侍官犯難,片刻後堆笑道:“不然小的念給殿下聽吧?”
姬子煥:“不許念。”
侍官張着的嘴頓時僵住,臉也皺成苦瓜:“殿下,隔壁還有三車折子,若是按現在的進度,怕是月後也批不完。”
姬子煥崩潰捂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姬盈跨步進來,便見到成山的奏折和大喊大叫的姬子煥。從奏折山中左拐右拐地穿過,她臉上浮出幸災樂禍的笑:“怎麼樣,煥兒?”
望見救星,姬子煥忙從案旁跳下來,一把跪下抱住姬盈的雙腿:“皇姐!”
“還順利?”
“順利不出來,”姬子煥苦着臉欲哭無淚,“皇姐,你以前到底過的什麼日子……”
“不知道,”姬盈笑着摸了摸弟弟的頭,“你知道的,我失憶了。”
姬子煥被噎住:“……”
姬盈随手翻開一本批過的折子,折上寫得一地方官請求正月入京請安。左側,左相的蒼勁小字寫着“地方事繁,不必”,最上方,又加了姬子煥一行狗爬樣的小字“不許來!!!”
姬盈忍了忍,還是噗嗤一聲笑起來。
“皇姐不要笑我,”姬子煥從地上起身,臉紅了紅,“我不學無術……”
“原來你也知道,”姬盈忍住笑,“不過,我現在恐怕也沒比你好到哪去。”
有姬盈坐鎮,姬子煥原本枯燥無味的批朱生活頓時變得有所期盼。他回到書案邊,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在侍官的協助下,一本一本安靜地批起奏折。姬盈一面看着姬子煥乖巧地批折子,一面握了朱筆,随手拾起幾本未批的奏折,試圖幫弟弟減輕負擔。
在一本禮部采買的折子上點了“準”字後,姬盈又拿起一本奏折,剛一翻開,手指便僵在原地。
折上隻兩件事。
一,先帝喪期将盡,如今後宮空懸,谏禮部盡快為聖上開啟封夫典儀。
二,陵州刺史杜苑出官多年,多名官員聯名推舉入京。
道不明的心悸連着多日積勞一股腦地洶湧上前,姬盈深呼一口氣,瞥一眼向尚不知情的姬子煥,一手默默抓緊胸口。
姬盈唰地一下起身,四處走了走,又抽出一封尚未批閱的奏折輕輕握在手裡。
折上字面蒼遒。
“新元已近三載,萬事俱興,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宜重開恩科,拔擢天下之才,彙四方之能。”
“呈議如下:臘月,報名遴選期;來年二月,入京筆試;三月,殿試。”
“出題人、閱卷考官等事宜,由禮部提請人員名單,再行上報議論。”
左相:允。呈上閱。
兩封奏折在前,姬盈提筆蘸了朱砂,利落地都批了“準”字。批完這兩個字,那隻握緊狼毫筆的手才開始微微顫抖。
“陛下,謝明淵謝公子求見。”太監突然來報。
姬盈右手一抖,那支狼毫就此掉在地上,深青的地毯霎時綻開一朵朱砂。
“這裡不方便,煥兒在批奏折,”姬盈的眼底如湖心泛波,“叫謝公子在外面等,再叫輛輿轎過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