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簾後,沙啞媚人的女子聲線響起,流轉低吟如古琴嗡鳴。
“阿佑。”
阿佑面色微紅。
“探到了什麼消息?”那道女聲繼續道。
“回主人,”阿佑紅臉低着頭,“阿佑去時,謝明淵并不在場,隻有幾個學子在主持入館事宜。據說這次向女子開館,無論何人都必須答出一道策問題目,還要比過那号稱望青書院策問第一的宣卿。”
簾後模糊的人影動了動,傳來窸窣的聲響。
“策問?”
望青書院素來以策問一道聞名。當代學子中,宣卿作為望青書院首席,又堪稱策問中的佼佼者。若是比得過宣卿,已經能稱得上才學絕頂。此番望青書院面向女子開館,卻又提出如此嚴苛的條件,着實讓人摸不清意圖。
簾後女子似乎剛剛翻了個身,又輕輕吐出一口氣。
啼秀閣中,杳杳熏香愈加濃郁厚重。
“你覺得如何,阿佑?”
阿佑的神情期待地緊張。她清清嗓子,仰首向紅簾後的人道:“回主人,阿佑覺得,此事定然與那天阿佑遇到的那個陳敏脫不了幹系。”
“哦?”
阿佑似被鼓舞一般,細細叙說那日在市坊巧遇一位陳敏姑娘的事情。
粗沙的聲音說得緩慢,阿佑邊說邊思考着。
現在想來,那天她将陳敏帶到望青書院門前,的确見到陳敏與門房糾纏了一陣。她料定陳敏進不去書院,便懶得再費觀望的工夫。
半個時辰後,她再想起陳敏與望青書院時,果不其然,望青書院的門口已經沒有陳敏的影子。
可她怎麼就忘了——她同樣未見陳敏回程的腳印。
望青書院平日少有人煙,那日之前又剛下過雪,無論腳印或是車轍都明顯得很。她觀那陳敏的身手,必然沒有踏雪無痕的輕功。
隻有進入書院一種可能。
“從那時算起,不過數日,望青書院就對女子開放了,”阿佑眼神笃定,“定是那個陳敏進入望青書院後,與院中之人發生了什麼,促使望青書院對外開館。阿佑這就去尋那個陳敏,找她問清楚……”
“不必,”簾後女子沉默片晌,輕笑一聲,“此人若有消息,望青書院不會如此大肆開館。你現在去找,一時半會也隻是大海撈針。”
“我有一計……”
阿佑專注地聽着。
“拿去吧。”繡簾中伸出一隻優美的裸臂。
若有旁人見到這一光景,必然驚呼出聲。隻因那伸出的裸臂之上,竟看不見任何一點膚色,隻有大片大片層疊的鮮豔花瓣。叢叢簇簇的大麗花不知從何而起,隻看得臂窩而下團團蔓延,濃豔絢爛、瑰麗妖冶,真如朵朵鮮而欲滴的花朵在纖秾合度的□□上肆意開放。
這樣大幅的紋身,不知刺繡之時廢了多少苦工,紋身主人又曾經曆如何一番針刺苦楚。
阿佑的神情毫無變化,顯然對此十分熟悉。
她從那隻手臂中接過一封信箋,仔細地收在懷中。剛要轉身出門,便聽得簾内再度響起一道略帶關懷的柔媚嗓音:
“阿佑,天寒了,注意保暖。”
“大事,也以身體為重。”
阿佑眼中閃過濃厚情緒。
她裹緊衣袖:“是,主人。”
…
雁晴殿内。
“诏令已經備好,隻待大印,”侍官讨好地向姬子煥道,“殿下在此處蓋印即可。”
姬子煥眉頭緊皺,似乎并沒有聽進侍官的話。大印隻在他手邊安放,監國輔政殿下本人則心事重重。
“等啥呢,煥兒,”姬盈之前專門叫人搬了貴妃榻來,如今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塌上,“一會其他人要來了。”
姬子煥罕見地沒有玩笑:“皇姐,我真的蓋了?”
姬盈望着天花闆:“蓋。”
姬子煥深吸一口氣,拿起手邊大印,端正地蓋下。
诏令上首霎時出現永鳳禦印的紅字。
侍官觍笑将诏令收好,從雁晴殿中飛快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