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燎之戰?”
聽了說書人的話,堂中紛紛傳來質疑聲。
“剛過去兩年不到,爺爺們可還沒健忘到要聽一件兩年前的事兒,”一名食客輕蔑地剔牙,邊剔邊道,“這兩年來,這場西燎之戰早就成了牆上粘着的飯粒子,幹巴硌牙,沒點嚼勁。”
富家公子模樣的食客加入吆喝:“嗨,不聽不聽。無非又是什麼神射手白将軍一箭穿喉,射殺西燎先鋒官。”
“還有什麼大黎連攻十日不破,奇襲小隊突圍王城,釜底抽薪啦,”富家公子身旁的女眷也跟着插嘴道,“哎呦,講了八百遍了,沒點新鮮事兒。”
富家公子:“對對對。還不如講講白家兄妹的情史。”
“嘿呀,還是富貴人敢說!”堂中哄笑起來。
說書人忙擺擺手道:“諸位老爺夫人,小老兒可不敢拿些爛大街的玩意兒來搪塞大家。今日說的西燎之戰,卻不是兩年前大勝的那一戰,而是說這場大戰的起源。”
“哦?”
這确是如今少有人講的新鮮東西。一句話,說書人就吸引了堂中食客的注意。
“大戰起源?”二樓的姬盈皺着眉重複道。
謝明淵與杜苑同時呼吸一滞。
杜苑看看謝明淵,突然提起公筷,給姬盈夾菜:“臣公子還沒吃東西,這福盛樓的葫蘆雞可是号稱京城一絕,來來來,多吃點。”
“若是鹹了,再喝茶水。”謝明淵推一盞熱茶過來。
姬盈看着自己面前擺得滿滿當當的杯盞餐盤。
……就算再餓,倒也不必給她這麼多。
樓上夾菜的工夫,樓下的說書人已經漸入正題,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一切還得從十幾年前說起。十幾年前,我大黎在西域一戰中,大敗鮮羅與西燎,獲得大勝。鮮羅、西燎對我大黎俯首稱臣,與我朝簽訂藩屬和約。既然簽了這藩屬和約,鮮羅、西燎便依照和約,相繼送了王女進京……”
距離大黎京城千裡之遙的鮮羅、西燎王城,兩名王女奉和約之命,踏上入京和親的道路。不幸的是,鮮羅王女遇到山匪打劫,半路殒命,最終隻有西燎王女一人成功帶着和親文書進京。
“話說這西燎王女,長得一副婀娜多姿、風情萬種的媚人相貌,”說書人講到此處眯了眯眼,一副垂涎神色,似乎當真見到過那位豔麗的西燎王女,“據說,太陽會為她掩面,鷹隼會為她低旋,她的眼睛淺淡透亮,如同琥珀,她的鼻梁高挺俏麗,好似遠山。”
姬盈一邊夾着雞腿,一邊左耳進右耳出。
“這樣一位異國美人入京,瞬間便掀起了大黎京内的議論狂潮,”見堂下衆人全都屏息聽着,說書人滿意地抖抖衣袖,“大家都說,大黎的美人千千萬,可是哪一個美人都不如新來的這位王女漂亮。一時間,京城内胡風鼎盛,女子們有樣學樣,紛紛穿起了西燎裝扮。有人說,若那時候獨自站在朱雀大道上,撲面而來的大黎風範百中無一,西燎風情卻充斥滿眼。沒過多久,這新來的西燎王女,就成了傾倒衆生的大黎第一美人。”
杜苑筷子一抖,筷子間夾着的菜葉也掉下來。
姬盈擡頭:“你抖啥?”
杜苑咬牙:“沒事兒。”
姬盈:“咋,你想當大黎第一美人?”
杜苑歎氣:“不想。”
“市井說書罷了,”謝明淵在一旁淡然道,“美人自有千姿百态。臣公子失憶,然我從未聽過什麼大黎第一美人。”
樓下的說書不停。
“所以,這被第一美人傾倒的衆生中,自然也包括了頂上那位,”說書人突然賊眉鼠眼起來,像是在透露什麼天機大事,“原本宮裡隻有一位皇後,這西燎王女一來,後宮就一分為二,王女也分走了聖人的大部分恩寵,不日便懷了身孕。”
堂下不耐煩起來:“這有什麼可講的?誰不知道那位奇麗娘娘入宮後不久就懷了孩子?”
醒木一拍,說書人突然高聲道:“然而,那孩子的身份卻是個謎!”
“哦?”衆人感興趣地道。
“這西燎王女,人說是狐妖轉世,有迷惑人心的功力,”話題一轉向怪力亂神,說書人突然表情迷幻可怖,“王女入宮不久便獲得了聖人的青睐不假,可也同時迷惑了當時的儲君殿下。都說原本太子與太子妃感情甚笃,可這王女一入宮後,太子便逐漸厭棄太子妃,以至于太子妃抑郁而終。”
“所以有人說,王女當時懷的并非當時聖上的孩子。那龍種,其實是太子的!”
“噗。”姬盈一口茶水噴出來。
謝明淵拍她後背:“臣公子慢些。”
台下響起驚歎聲:“豁!”
兒子綠爹,果然是一樁大戲。
“然後呢?”衆人追問。
“這孩子生下來,和王女有七八分像,卻沒有一點像大黎人,便很是讓上面不喜,”說書人攤手,一副你懂的樣子,“誰也不像自己的後代不像自己不是?更何況這孩子還和太子有那麼一絲說不清的關系。于是聖人發了火,将王女母子全都打進了冷宮。”
“太子見心中摯愛和自己的骨肉一道,雙雙被父親打進了冷宮,便沖冠一怒為紅顔,竟然試圖謀殺親父,”說書人語調高亢,一轉沉痛,“于是,那一日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之刻,太子帶着一張藏了匕首的地圖,向聖上所住的宮殿而去——”
姬盈咳嗽:“咳,咳咳。”
謝明淵拍拍姬盈後背:“小心。”
杜苑捂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