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亮了亮拳頭,拳頭捏緊時發出咔吧咔吧的響聲:“這拳頭,才是最占理的東西!今天不管如何,我定要把你們兩個打趴下不可!”
“你!”徐承顔不忿。
“半刻鐘。”宣卿大聲道。
說完,他閉着眼深呼吸,又陡然睜眼。
那舞得虎虎生風的拳頭已近在宣卿眼前,高大食客狠笑道:“說什麼?”
“半刻鐘,”宣卿神色鎮定,開口卻不可避免地略微顫抖,“再有半刻鐘,西市的巡邏武侯便會按例經過福盛樓。西市武侯每半個時辰巡視一次,閣下想必不知,如今距武侯新一輪的巡視,僅餘半刻。若閣下再不知悔改、在此鬧事,過不了多久,武侯大人們便要到此處将你拿下了!”
那拳頭在空中停滞半響,似乎真被武侯府的威力震懾,宣卿的警告貌似起了作用。
可僅過片刻,拳頭再度襲來!
高大食客又憤憤然獰笑道:“半刻鐘?打你們兩個弱雞,足夠了!”
“看他們兩個不順眼的,上!”
杜苑在樓上急得不行:“哎,哎,這怎麼辦。”
他們三人沒辦法下去幫忙——姬盈的身份太容易暴露,謝明淵隻以鬥笠掩面,也不适合如此公然現身。如今杜苑竟隻能在樓上急成熱鍋螞蟻,不能幫到底下兩個遇到兵的秀才分毫。
“那小哥也算努力了,誰能想到竟對方惱羞成怒到連武侯也不顧,”杜苑擔憂地小聲嘀咕道,“早知道還是不出來了,或者出來時,讓老闆提前清場才好……”
姬盈拍拍他:“杜大人,你……”
“住手!”尖利的女聲猝然從一樓響起。
杜苑連忙把住二樓欄杆向下看:“哎?”
“誰敢命令你爺爺我?”
堂中高大男子轉頭,卻見大堂西南角不知何時,竟有四五名女子聚集上來,人手一支木制短劍。
他眯了眯眼睛。
剛才聽說書時,那兩個窮酸得隻喝水的書生雖然并不顯眼,但也有幾人看見他們進來時的樣子。眼下這幾名女子,卻如憑空出現一般。偌大福盛樓堂中,竟無一人注意到西南角落何時有了這樣一桌女食客。
女子們手中木劍個個削得又尖又利。雖是木劍,但其上都有暗褐色痕迹,給人極重的威脅感。
高大男子後退一步,後腳撞到說書台子上。他眼神不善地道:“娘們摻和什麼?”
“姑奶奶們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了,”領頭的女子将木劍扛在肩上,一臉嘲諷道,“牝雞司晨,女子登基,女子當不了家,瞧瞧你們都狗叫了些什麼!本來那書生小哥言之有理,若你們就此認錯倒也算了,如今竟然反了天了,竟要倒打一耙,要人家兩個的命!”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姑奶奶們沒有刀,但是教訓你一下還是容易得很,”又一名女子譏笑着上前,“不怕死的,就上來!”
高大男子經不得激,血氣沖上臉,霎時憋得通紅。他一手抓起宣卿的衣領,狠狠地将宣卿摔在地上,轉而向那幾名女子走去。
“師兄!”徐承顔趕來扶宣卿。
宣卿眼神灼灼,不離堂中:“不礙事。”
福盛樓堂中已經亂作一鍋粥,除了為首的那名高大男子,更有幾個方才同樣發表不滿女帝言論的食客,加入這場大混戰中。
“打!”
“反了天了,爺爺們平常可不怎麼打女人,如今這算不算家暴啊,哈哈!”
為首的女子聽後神色更冷:“但願一會你還有說話的力氣。”
“娘們唧唧,還敢管起你老子來了!”
令人震驚的是,這場大混戰竟真的趕在半刻鐘内——即武侯到來之前,結束。
堂中,食客們像群剛出生蠶寶寶一樣翻來滾去。
“哎呦——”
“疼,疼疼疼疼疼。”
“别踢我,别踢,啊啊啊!”
福盛樓老闆瑟縮着站在一旁,望着滿地桌椅殘骸和歪七扭八躺着的食客們,震驚無言。
宣卿同徐承顔站在台上,目瞪口呆。
堂中,唯有那幾名女子還好端端地站着。無視堂中慘狀,她們不約而同地從腰帶間抽出帕子,慢悠悠地抹掉木劍上的髒污。
一名女子清理着木劍調笑道:“這麼廢物也敢挑釁武侯,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又一名女子笑着道:“姐姐今日下手真輕,是怕真打死了?”
“可不是,要真在這犯了命案,麻煩。”
為首的女子将木劍插回腰間,見宣卿徐承顔還留在台上,便走上前。
她望着宣卿,笑了下。
“你不錯。”
“什麼?”宣卿沒反應過來。
女子笑了笑,沒再說話,又轉向老闆。她從懷中掏出錢袋,又摸出一顆金瓜子,捏了到他手心:“老闆,這點就當賠給你的,我們走了。”
老闆握着瓜子,又喜又驚,十分無措:“哎,哎,女俠們慢走。”
女子們背對着他揮揮手,一個接一個有條不紊地走出福盛樓。
二樓欄邊觀戰全程的杜苑,此刻嘴張得能飛進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