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煥将信将疑地回到位置上,從侍官那又接過一封折子。侍官這幾日不用讀折子,房内又隻剩下奏折翻頁的響聲。
一切又恢複寂靜。
殿外隐隐嘈雜。
“……陛下在裡面。”
“不知是否要禀報陛下。”
“吏部為何會通過……”
姬子煥撓撓頭,大聲向外道:“誰在外面?”
門外忽然安靜下來,頃刻,聆春的聲音清晰地響起:“殿下,奴婢們是否吵到您了?十分抱歉。”
“你們回來了?”姬子煥驚喜地離席,親自拉開房門,“快進來。”
門開,聆春聽夏正相對而站,見姬子煥開門,兩人俯身行禮:“殿下。”
“不用行禮,快進來吧。”
再不進來皇姐就更陰晴不定了,他一個人承受不住。
聆春聽夏神色為難地望着姬子煥,聆春小聲開口問道:“陛下……”怎麼樣了?
姬子煥面無表情:“還是先進來吧。”
姬盈在裡面高聲:“什麼事兒半路回來了,聆春?”
聽姬盈呼喚,兩名侍女不敢再耽擱,連忙向姬子煥告罪,徑直進了房門。
兩人跪在地面,低聲将剛得的情報一五一十地向女帝彙報。
姬子煥越聽越震驚,“啪”地一聲合上房門。
“……此事在朝官中傳播極快,故而如今,已無幾人再談論先前之事,相反,焦點全部轉移到杜大人身上。”
“陛下,您……”
姬盈扶額。
姬子煥啞巴半晌,擡手就讓侍官快走。
侍官眼觀鼻鼻觀心地開門滾蛋。
“怎麼會這樣。”姬子煥苦着臉道。
姬盈深深歎氣。
“你不是說那天銜羽宮屏風後,有個外人嗎?”
姬子煥睜大眼睛。
“那時,母後一定叫了杜苑入宮。”
姬盈伸手拍拍臉頰。“啪啪”的兩聲過後,她的右頰隐約起了兩個紅印。
“聆春,”她冷冽地道,“召杜苑入宮。”
一個時辰後,甘露殿,禦書房。
房門響起笃笃的敲門聲:“陛下,杜大人到了。”
“進來。”
姬盈擡眼看向打開的房門。
杜苑今日依然是一身黛藍的便服。從他回京以來,無論是第一次在禦花園見姬盈,還是那次同姬盈前往福盛樓,均是身着便裝。往常不思,或許是因為兩人有舊,如今看來,一切均有備而來。
朝官面聖,按常律須着官服,若便服面聖,禦史台的彈劾折子必定雪片一般紛飛。除卻上朝之時,姬盈還未見過杜苑平日着官服見她,先前兩次勉強說得過去,今日在禦書房面聖,便服就是最大的不合時宜。
可禦史台不會再彈劾杜苑——這也是杜苑今日着便服來見她的原因。
姬盈眼神從那身便服上移開,淡然地道:“聽夏。”
聽夏入内:“陛下。”
姬盈:“給杜大人搬一張椅子,賜座。”
房門前,杜苑瞥向副案的眼神不動聲色地收回。即使是如此距離,他也能看清——筆架之上,一支支刻有“謝”字的狼毫整齊地安放,讓人一見便知道物主為何人。
見聽夏拿張椅子直愣愣地擺在自己面前,杜苑溫柔地笑笑,擡首向姬盈道:“謝陛下賜座。”
姬盈十分想歎氣——可近日她歎氣太多,時常懷疑自己會漏氣的程度,于是生生忍住。
杜苑坐了下來。
姬盈叫聽夏在一旁站好,一手夾起面前的折子,朝着杜苑飛了出去。
杜苑被折子砸了一下,表情不動。
見杜苑翻開折子,姬盈起身,邊踱步邊開口道——
“臘月十三日,正議大夫杜苑,因不敬罪受禦史台彈劾,吏部尤為重視,當日核查内容為實,罰其免職三月。”
“臘月十四日,杜苑本人赴禮部報名皇夫遴選,因被免職,符合候選者無官身條件,禮部初步考核無異議,将其加入皇夫遴選名單。”
“臘月十五日,杜苑參與皇夫遴選的消息傳播甚廣,六部官員熱議杜苑參選一事。”
姬盈不看折子,依然一字一字地背出折子上的全部内容。
杜苑翻看折子,唇邊笑意溫柔。
姬盈停了話音,還是沒忍住歎一口氣。
見杜苑一字不答,她在杜苑面前站定,低頭望着他。
“阿苑,你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