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萬花樓已經幾日不再接待客人,更不會有客人在這個時候通過偏門進去。
不該進去的人,當然也包括焰骁。
焰骁一進門就知道自己今日走錯了路。
他的确見到了一衆姑娘們——可這萬花樓中,上到花魁沐嫣,下到灑掃侍女,沒有一個他叫不出名字的女子。然而他今日一被迎進樓中,眼前便全是陌生面孔,慌亂四望下,竟一個也不認識!
“你們是誰?”焰骁咬着唇戰戰兢兢地道,“她們……都去了哪裡?”
為首的女子坐在圈椅中輕輕擡手,周圍下屬模樣的女子便将焰骁五花大綁起來。她們将他拖拽到大廳中間,強制他跪在圈椅中的女子之前,前樓天井垂下的日光剛好照在他的身上,像是乾坤朗朗、天理昭彰。
“她們?”為首的女子拽了拽腰間木劍,彎着眼睛一笑,“誰們?”
“這位小哥來逛青樓,怎麼還當着人家的面,挑剔人家呢?”她調笑地說一聲。
“就是!”
“這可是我們的統領大人,難道還比不上你口中的那一個‘她們’嗎?”
焰骁身體受制,如何不知道自己已經中了眼前衆人的甕中捉鼈之計。自主人失去音訊時起,他便該知道萬花樓中發生了意外,身為暗線不能随便動作,也錯失與主人聯絡的良機。現在想來,那時這群女子大概就已經掌控了萬花樓,卻不向外散播萬花樓中消息,不過是穩坐釣魚台,願者上鈎。
他憤恨地咬了牙。
“把他嘴巴掰開!”
立即有人一個耳光扇過來,打得焰骁眼冒金星。趁着焰骁不備,那女子又徒手卸掉他的下巴,在他口中掏來掏去。
“沒有。”她道。
“那就好,”統領女子在圈椅中換個方向,冷豔地翹起二郎腿,“咱們可不能像玄英衛那群蠢貨,光是站着看獵物在眼前自殺。”
“哈哈哈哈。”
腰挎木劍的女子們一個個捂唇笑起來。
“閣主對玄英衛的評價真是犀利。”
“玄英衛素來不長腦子,一個個除了打架,沒甚在行。事情要直接交給咱們來辦,早幾百年就一清二楚了。”
“就這她們還怨我們消息不及時——不知道讓到手的消息溜走的人,究竟是誰?”
“閣主說得對。”
焰骁剛從頭暈中恢複,聽到一衆女子的調笑聲,更陷入深深絕望。
獵物、到手的消息——他今日能閉緊嘴巴、不外洩一絲一毫消息的概率,無限接近于無。
“好了,這位——沐嫣的暗線,”被稱為閣主的女子些微端正姿勢,朝着焰骁一笑道,“今日你淪落到我們手上,不把東西吐幹淨是死不了的。你的那位主人沐嫣,比你的待遇,也隻好那麼——一丁點罷了。”
“趕快說吧,”她拈一拈手指,勾唇笑道,“早點說也少受罪,我沒空和你浪費時間。要是說得好,說不定還……”
焰骁嗓子沙啞地打斷:“主人被你們帶去哪裡?其他人都在哪裡?”
“閣主準你提問了嗎!”
又一個耳光下來,焰骁臉上一瞬火辣辣。
“……啧,太野蠻了,”圈椅中的女子搖頭歎息一下,向執刑的那人道,“讓玄英衛知道,又該說我們比她們還武德充沛。”
“閣主既然這樣說,下次我就少一分力度。”執刑女子嬌羞道。
“一分啊,哈哈哈……”旁邊人都笑起來。
“不是我不說,”焰骁明顯心灰意冷,兩個耳光下去就語調疲憊,“我這消息,告訴你們也沒什麼用。如果主人在,我該禀報給她。現在主人不在,這消息對你們毫無意義。即使我現在死了,你們早晚也會知道這件事,我……”
“有沒有意義,判斷在我。”圈椅女子揚起頭顱,居高臨下地看他一眼。
焰骁噎了噎。
他無奈地垂下頭,動動嘴唇道:“鮮羅王死了。”
“……什麼?”女子沒聽清。
“我說,鮮羅國王死了,是鮮羅,和你們大黎一點無關!”焰骁眼眶倏地含淚,他憋住哽咽,勉強平靜地道,“不止鮮羅王,還有王妃,王子,王子妃……上上下下,十七口人,無一例外,皆死于鮮羅宮廷!”
圈椅中的女子,臉色驟然一變。
“都死了?”
“都死了,”焰骁猛地将頭後仰,兩道熱淚從他的眼角劃下來,“我來隻是告訴主人這件事。”
女子眼睛眯起,神色不明:“你為何要告訴沐嫣此事?”
焰骁苦笑一聲,眼尾淚痕明顯,正對朝向女子。
他艱難地啟口。
“閣主何必假作不知。大黎京城中,知曉貴閣的人或許極少,可萬花樓上下衆人,卻是将貴閣的名字銘刻在心。”
“萬花樓自诩京城中最大的消息暗網,卻隻曾在一道勢力上折戟,本該吃一塹長一智。如今果然重蹈覆轍,又栽在同一人手上。”
“如我未猜錯,”焰骁深呼吸一下,說道,“您便是素商閣閣主——林昭節,是或不是?”
林昭節眼中一閃。
“是,又如何?”
焰骁解脫地一笑。
“既然如此,以素商閣閣主之力,豈能不知道主人真實身份是誰?”
林昭節動一下嘴唇。
焰骁低低地笑起來,又像是在哭泣一般。
“主人沐嫣,十幾年前被認為遭遇山匪而慘死道中,随後便銷聲匿迹、無人知她行蹤,都道她最終未能到達大黎京城……”
故而同樣未能完成兩國和親的——鮮羅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