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俊美的臉上表情很奇怪，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突然我注意到他被淚水浸潤的根根分明的下睫毛左眼睑偏下方有兩顆烏黑的小圓痣，跟小吳的一模一樣。

還真有人左眼睑下有兩顆痣啊。

他的比較自然，讓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小韶眼睛不舒服嗎？”

錢教授看到他在抹眼淚，放下筷子忍不住擔心。

“沒有，來的時候風大，眼睛裡進了點沙子，揉一會就好了。”

那邊人邊喝酒邊健談，突然錢教授誇起我來了。

“小佟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年紀輕輕，才二十三歲，大有所為，别看他沒上過啥大學，但人家專業能力保夠，比我見過的絕大多數孩子都要聰明，隻能說自學能力超強。”

“唉，小佟這個孩子不容易，最開始是從汽修廠一點一點上來了，這些都不說了，小佟現在也好起來了，成為團隊裡面的核心成員之一……”

我不好打斷錢教授，任他說，但他越說我越覺得不好意思，身邊的人都是高知分子，而我過去隻是一個在縣城地下拳場打拳的一個拳手。

長輩們看着我對我稱贊不止，說我以後大有可為，是一個特别好的工程師。

我其實挺害怕這種場合的，嘴笨，不太會說話，隻得端着酒杯木讷地一杯一杯給他們敬酒。

“小佟人也長得帥氣，事業有成，有女朋友沒有？”

“啊？”我擡頭看在我對面坐着的大叔，搖搖頭說沒有。

“沒有啊，剛好我有個女兒，今年二十一，你們可以認識一下哈哈。”

我搖搖頭說沒有想談戀愛的打算，大叔拍了一下腿搖頭試圖矯正我的錯誤。

“都這麼大了，不談戀愛不結婚怎麼行呢？我女兒還在上大學，人長得也好，漂亮，包你能看得上。”

“算了吧叔叔，目前沒有這樣的打算，先把工作上穩定住再說。”

我找了很多理由拒絕，大叔也不強求了，改口問我身邊的年輕男人。

“小韶，你也沒女朋友吧？”

話語落在空氣裡久久沒有回音，我疑惑擡頭去看身邊的男人，一擡頭撞進他的視線，他的眸子極深要把我給吸進去那般，眼角紅的厲害。

“叔在問你話。”我提醒他，他這才回過神，回答叔的問題。

“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他回答一句，叔聽他這麼說也不問他了，忽略那些喝酒暢談的人，他低頭問我：“你沒有上過大學？”

我低聲“嗯”了一聲。

他點點頭開始介紹自己：“我叫許澤韶，清華畢業的，現在研究飛機，你……”

他一頓，深呼一口氣繼續問我，“你認識我嗎？”

我仔細去瞧他，他們長相沒的說，非常帥，甚至比商場店面玻璃窗上貼的明星代言人還要高處一等，顔值特别抗打。

但我真不認識他，大腦裡沒有一丁點關于這張臉的信息。

最後搖搖頭，告訴他說不認識。

後來也就沒說話，隻知道他喝了不少酒，菜沒吃幾口，他喝了一瓶多白酒，我怕他再喝下去就死了，按着酒瓶不讓他喝。

已經很晚了，聚過餐後很多人陸陸續續的已經走了，許澤韶在哭，不是那種嚎啕大哭，是那種非常細膩，不想讓人察覺的哭泣。

“别喝了，遇到不好的事情傷心也不能這樣喝酒。”

他眼裡充滿迷離的神色擡頭看我，嘴裡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含糊，他告訴我我跟他五年前死掉的弟弟長得特别特别像。

登時，我明白了他為什麼看到我會有那麼異常的舉動了，他或許很想念他的弟弟。

說了句“節哀”後，小心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弟弟替我坐牢，但在監獄裡被獄警看錯編号，誤判死刑，槍擊了，我……”

“我連他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去的時候人已經火化了，骨灰都被清理了……什麼都沒有留下……”

說着他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很快順着因為喝酒暈染成粉紅色的臉頰落下。

他眼神很深，那道視線從我眼睛上下滑，伸着瘦長的手點我的鼻尖，語氣很輕，有些暗啞：

“他跟你一樣，鼻子上有顆小痣。”

“我很想念很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