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可人明豔張揚,眉梢含着一泉清池,肌膚賽雪,恍惚中讓人驚錯面前是一副冬日雪景攝人心魄。
“好,好看……”風信被驚豔地張嘴道。
她家小姐本就生得好看,又喜鑽研美容之道,點妝簪發之術更是精湛。
隻是今日好似是程羨之的升官賀席,她為側室,倒也不必裝扮如此隆重。
“隻是……二夫人今日這裝扮是否過于誇張了些,搶了大人和大夫人的風頭怕是于禮不合……”風信有些擔憂。
陸聽晚并未在意風信之言,今日她并不想搶誰的功勞,之所以盛裝出席,是因這個日子特殊。
“風信,替我備好筆墨紙硯。”
知春裡的賬目風信算好了,昨日才給她過目,從前還稍有不精細之處,而今她的記賬本事與陸聽晚有過之而無不及,隻是陸聽晚心算拿手,有時無需算珠也可憑心算得出數字。這點無論風信如何後天彌補都是無法企及的。
“夫人要紙币是要給誰寫信嗎?”風信雖含疑惑,卻也照做。
陸聽晚挽起袖子頓了頓,有些後悔應該換衣裳前先寫好的。
風信有眼力,跟過去替她整理好衣袖,陸聽晚這才落筆。
信紙鋪展之上,尤為刺眼的大字落眸,字迹工整娟秀,不失筆鋒。
風信眼見那三個字一筆一劃落成——和離書!
“夫人這是?”風信略帶恐慌,“要給誰寫和離書啊?”
“自然是我自己咯。”陸聽晚附和着,筆尖稍頓,琢磨片刻又繼續落筆。
風信候在一側,和離書上字迹鋪滿,無婚姻之内的不和與怨怼,唯道行路不一,各自安好。
在風信看來,程羨之雖未給過陸聽晚應有的夫妻情意,可至少不曾幹涉她在外謀求事業,尊她喜好,不以苛責,府中妻妾也算和睦。
倘若一直這麼下去,陸聽晚無心于後宅争寵,互不相關的關緊雁聲堂的門窗,顧好自己小生意尚無不可。
隻是她不明白,陸聽晚一直要做的,不僅僅是經商,做出屬于自己的名号。在這京都,若能擺脫掌控,能随心所欲經營生意,她或許願意留在京都。
可那錦華宮的人絕不會容許她繼續好過,終有一日,程羨之與太後黨羽兵戎相見,父親或許會為了家族再次将她獻出,平息太後之怒。而程羨之已經升任尚書,此後二人再無利益往來,他也不會護着一個無用的棋子。
陸聽晚與其讓他們來決定自己的去留與生死,還不如将命運掌握自己手中。
“大人剛升尚書,您即便是側室,那也是尚書大人的側室,此次您又為大人禦前求情,陛下惦念您的深明大義,大人也感激這份恩情。我朝素有妾室封為诰命夫人的頭銜,怎地夫人幫了大人,便要棄掉這些得來不易的籌碼呢?”
陸聽晚再次蘸了蘸墨汁,手臂擡起,手腕微提,筆尖觸碰到風信面頰,連受三道,陸聽晚朝她左右兩邊畫了胡須:“這程羨之的诰命夫人我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别說是诰命夫人,就算國公夫人,我也看不上,夫人,夫人,不過都是依附在男子身後的附屬品。”
“江掌櫃,”她收起筆,筆身在指尖打轉,“這名字比诰命夫人威風多了。”
“夫人确定掌櫃要威風嗎?”風信毫不猶豫揭穿道。
陸聽晚見她油鹽不吃,捏着的筆杆恨不得敲上去,而後見她面頰上六道胡須,又氣又好笑:“诰命夫人是别人賞賜的,想收回就收回,可是掌櫃是自己掙來的,能一樣嗎?”
“且夫人永遠是夫君在先,掌櫃就不一樣了,那是獨獨自己,不曾冠以誰的姓名。”
“就好似現在,我無緣無故賞賜你一百兩銀,你拿着安心嗎?”陸聽晚從袖口翻找着帕子說:“還是說讓你在知春裡擔任賬房管事賺來一百兩,能讓你更安心拿這筆銀子?”
“自,自然是當賬房賺的銀子用得安心。”
陸聽晚聽着滿意的答複,才願意将帕子遞出去,給她擦了擦臉上的墨汁,隻是帕子擦不淨,陸聽晚嘴角揚起笑意,溫聲說:“去洗把臉吧,今日我給你點妝。”
風信含着羞赧,陸聽晚俨若指引她的先生,與其說主仆,更似師徒。她或許做不到像她這般明确目标又果決,這點倒與程羨之相似。
待她淨面收拾回來,陸聽晚的和離書已經落筆完成,一邊待墨汁晾幹,一邊給風信點妝,忙完後再小心翼翼疊好信紙,塞入襖子的袖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