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裡的銀骨炭爆出細細的火星,映着宋姨娘發間那支繁花金钗閃出忽明忽暗的光,她手上動作時又露出那支綠汪汪的翡翠镯子,何嘗不是雍容華貴。
宮中那幾個不受寵的娘娘也不過是這般打扮了。
“我竟不知……”李止桑慢條斯理開口,眼角餘光冷得好似窗棂上的積雪,“這沈府的姨娘竟操心起公主的事兒來了。”她歪過頭,食指曲起撐住下巴,“這皇後娘娘該你當才是。”
宋姨娘似乎這會兒才想起來李止桑不是個好欺負的主兒,臉色白了一白,卻還是強撐着繼續往下說:“沈府的規矩便是這般。公主殿下既嫁到沈府來了,就該守沈府的規矩。”
這話好似昨日也說過。
李止桑連臉上的笑意都收起來了,她突然起身,石榴紅的裙裾掃過案幾邊緣,在宋姨娘面前伸手取下那支繁花金钗往地上一丢:“即使如此,宋姨娘才應以身作則。”
“這繁花金钗可戴不得了。”
李止桑的視線又落在了宋姨娘的手腕上,“不是要節儉麼,這翡翠镯子應當也戴不得了吧。”
說着,李止桑就伸出手去。
宋姨娘隻當李止桑是來搶她腕上翡翠镯子的呢,連忙将雙手背在身後,翠玉镯子磕上黃花梨木的椅背,哐當一聲悶響。
李止桑忽然笑了,口中念了一聲“蠢貨”,掌心落在宋姨娘妝容精緻的臉上。
“啪——”
李止桑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宋姨娘的臉歪在了一邊,臉側被鎏金護甲刮出兩道刺目的紅痕。
李止桑冷冷道:“不過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姨娘。”
宋姨娘猛地發出一聲尖叫。
“昨日已給足你面子。”
“今日是我的巴掌落在你的臉上,日後……”李止桑垂眸,翻轉着自己的手瞧了兩眼,“日後你的腦袋落在哪兒,可就不是我能說的算了。”
宋姨娘的尖叫頓時悶在了喉口,憋得她有些上不來氣,一張精緻的臉漲發紅,聽見“腦袋”兩字時又倏然變白。
李止桑的視線從宋姨娘一陣紅一陣白的臉上挪開,轉身時腰間禁步流蘇碰撞着發出細碎聲響,“可記住了?我李止桑可不是任你揉捏的面團子。”
她坐回椅子上,才彎着眉眼露出笑意來,“日後再敢這般沒有規矩地與我說話,就仔細着你的腦袋。”
宋姨娘白着小臉,輕輕點了點頭。
看來這九公主當真是如外邊傳言的一般……
宋姨娘忽然想起幾日前聽說的,九公主在宮中将一個小宮女丢到枯井摔死的事兒,她的臉登時白得發青。
……
她還以為那些不過是市井的傳言。
沈時雨便是在這個時候踏入屋内,他一打眼便瞧見了帶着怒意的李止桑,以及看起來稍顯狼狽的宋姨娘。
他的目光掃過李止桑泛紅的掌心時,喉結在蒼白的皮膚下滾了滾。
不過稍加思索,沈時雨便明白了大緻經過。
随即,沈時雨比霜還冷的視線落在了宋姨娘的身上。
……
宋姨娘幾欲喊冤,這還什麼都沒有說呢,怎麼問罪的視線就看着自己了?明明是這跋扈的九公主先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