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宮中也并不是每日都在賞花享樂。
李止桑想,自己也是在冬日清晨便要起來背書的,哪裡像他們說的那般輕松。
皇家的子女,又怎能被普通人壓一頭?
“我猜啊,不過三月,這沈大人便會與長樂公主和離了。”
“想來也是。”
“之後呢?”
“之後自然是迎娶曹家姑娘進門才是!”
……
李止桑的眉頭再一跳。
她忿忿地往前走了兩步。
“那我便也押‘長樂公主與沈大人不日便會和離’!”
“我也押!”
說着,圍觀衆人的銀錠子與銅闆便紛紛壓在了左邊的那張桌子上。
滿堂茶客的哄笑聲中,李止桑将手中兩錠金元寶往右邊桌子一拍,驚起幾縷浮塵:“我押……”
“長樂公主與沈大人不會和離。”
用金粉描了“押注”兩字的檀木牌被穿堂風撞得發出細碎聲響,李止桑低頭瞧見自己發間累絲鳳钗在青瓷盤上投出點點金斑。
随着金元寶落下,滿室也落入了寂靜。
圍觀的衆人一會兒将視線落在金元寶上,一會兒又将視線落在李止桑身上,有人小聲地與親友耳語起來,似乎是在猜測這新來的小娘子的來曆。
畢竟這兩錠金元寶,可不是小數目。
李止桑鬓邊步搖輕晃,當啷的碎響裡,她擲地有聲:“兩錠金元寶,我押長樂公主與沈大人不會和離。”
立于茶案中間那人睨了一眼李止桑,有些為難地開口:“小娘子,這押注若是輸了,可不退還給您了。您再仔細看看,是不是押錯了?”
上京城中押注之事并不稀奇,多是尋常百姓家裡拿上一兩銅闆湊個熱鬧,富貴家遊手好閑的公子哥也不過是押一兩碎銀。
這兩錠金元寶……
兩錠金元寶孤零零地放在右邊那張茶案上。
上京城中可沒人看好長樂公主與沈大人的婚事。
李止桑在衆人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點點頭重複道:“是。”
“我押的是九公主與沈大人不會和離。”
耳語的聲音漸漸大了一些。
李止桑不欲多言,蔥白一般的指尖将那兩錠金元寶往裡推了一推,蔻丹在日光下閃出一點瑩潤的光。
“小娘子。”
掌櫃的叫住轉身欲走的李止桑,折扇點了點身後用細繩挂着的卷軸,解釋道:“咱們這押注都記了名,敢問姑娘芳名,我也好為姑娘記下。”
李止桑頭也不回:“司眇。”
“‘眇視萬裡一毫端’的眇。”
李止桑走出茶樓的那一瞬,二樓說書人的驚堂木“啪”地拍響,人群中的議論聲便随着這一聲響逐漸變大。
“這不會是長樂公主本人罷?除了長樂公主,我可想不到還有誰會押這個。”
“……”
“就長樂公主那個跋扈性子,若方才的小娘子真是本人,咱們的腦袋可都掉在地上咯!”
“此言不虛。”
李止桑看着青石磚上雪融之後留下的瑩瑩水光,輕輕地眨了眨眼。
這世人可真奇怪。
總愛在旁人的口中去認識别人。
連毫無根據的流言也成了鐵一般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