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上京城都是放晴的好天氣,若不是地上仍積着一層薄雪,隻怕會叫人忘了前段時間的茫茫大雪。
自回門後,李止桑日日裡得了空便往市集上跑。
宋姨娘對此不屑,可到底是明白了九公主的脾氣,有時在回廊對面瞧見了李止桑便也隻是與貼身的丫鬟閑言幾句,也不敢再去招惹這九公主了。
“怎麼看都是個不安分的。”宋姨娘用撚着帕子的手掩住鼻尖,發出一聲鄙夷的哼笑,“成了婚還日日往外跑,怕是……”
怕是見哪位情郎去了。
後邊半句宋姨娘不敢說出口,隻冷眼瞧着李止桑石榴紅的裙擺出了沈府的大門。
“這沈時雨日後還有得愁。”
一旁的丫鬟不敢多言,隻心領神會地應了一聲“是”,便領着自家這位轉身走了。
碎金似的冬日暖陽落在朱雀大街的房檐瓦當隻上,靜靜地融着檐下的冰棱子,大街上青石闆的縫隙之間滲出點點水光。
上京城民風開放,閨閣裡的姑娘不以绡紗覆面也可出門,西市上首飾、胭脂鋪子更是不計其數。
更有開點心鋪子的掌櫃娘子在門前調笑。
李止桑這幾日出來,好好逛了逛這朱雀大街。
從前她也出宮,可畢竟是在皇帝與皇後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偷溜出來,本就害怕遇見城中巡邏的禁軍,自然是提心吊膽的。
又要掐着關宮門的時間回去,更是沒法好好逛了。
這幾日,她便一一去了從前沒去過的那幾家胭脂鋪子看了一看。
可她本就在宮中長大,這城中哪裡有她不曾見過的好看頭面,那些胭脂她更是瞧不上。
看的多了,便覺得無趣起來。
可李止桑今日出府,就不是為了胭脂鋪子了。
而是她偶然聽見幾個灑掃的丫鬟在說閑話,說這市集中的茶樓競拿她九公主與首輔大人當籌碼,押起了賭局來。
她倒要看看,押的是個什麼賭局!
李止桑大搖大擺地進了西市最熱鬧的茶樓。
大婚那日李止桑穿過朱雀大街時不曾從轎攆上下來,後來到了沈府門前,行了卻扇禮她便跟着進了沈府。
這上京城中,無人見過長樂公主。
有時想來,李止桑隻覺可笑。
這上京城中分明沒有人見過她,卻處處流傳着她“驕縱跋扈”的流言。
“殿……”
張如昭未說出口的話悶在了喉嚨裡,在李止桑的注視下,轉了一轉才說出口:“姑娘,那邊似乎便是押賭局的地方。”
她手一指茶樓正中。
兩張茶案拼在一起,左側一張桌上的青瓷盤上用細棍支着“和離”二字的木牌,盤中三三兩兩地堆了銅錢與銀錠。右側桌上那懸着“白首”兩字的青瓷盤則空空如也。
茶案外邊圍了一圈的人,正三言兩語地說着話,
李止桑走近了去聽。
“要我說,沈大人與那位曹家姑娘才是相配。”
“可不。曹家姑娘自幼琴棋書畫精通,十歲便可作詩,有上京第一才女稱号,哪兒是那跋扈的長樂公主能比得上的?”
“我可聽說,沈大人與曹家姑娘是青梅竹馬。”
“嗐。可不是麼。要不是這長樂公主橫插一腳,那日被擡進沈府的花轎便是曹家姑娘的了。”
“但是可惜了沈大人……”
……
李止桑眉頭一跳。
“曹家姑娘上月作的那首詩,連書院的老夫子都稱贊有佳,至今還貼在書院的告示欄上。”
碎銀放在桌上的聲響不重,在此刻卻擲地有聲。
那灰衣書生又道:“聽聞這長樂公主,整日隻知享樂,想來是連大字也認不全。”
……
李止桑眉頭又是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