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咎用左手撐着坐起,然而傷腿使不上力氣,要站起來顯得格外困難。
他低着頭,忽覺身邊多了個人,一雙細長卻有力的手托住了他的手肘。
紀無咎一咬牙,借力站了起來,臉色不禁有些泛白。
邬青葉扶着他走到牆角邊,看着他微微冒汗的鼻尖,問道:“你站得住嗎?”
紀無咎沒回應,隻略略擡高手肘,便擺脫了她的扶持,用沒受傷的左肩輕抵牆壁,借此站穩。
邬青葉去鋪床,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見他始終穩穩地站在牆角,才放心地鋪好被褥,接着扶他過去躺好。
她今日忙碌一整天,就為做這一張榻床,也就沒空去打獵了,好在昨天的那頭野豬夠大,炖肉隻用去半扇,還有一半她腌制起來了。
她拿出兩張幹百葉,用熱水稍微泡一下,清洗幹淨後切成細絲,鋪在盆底,将昨日腌的鹹豬肉取出一塊,切成薄片後碼在百葉絲上,再撒上少許醪糟與秦椒,隔水蒸熟。
鍋蓋一掀,香氣四溢。
她盛一碗白粥,上面碼兩片鹹肉,幾筷百葉絲,回頭看看紀無咎,又加了一片鹹肉。
紀無咎:“……”
邬青葉:“我不是不舍得給你吃肉,你現在脾胃太虛,不能吃得太油膩。要不我再給你打個雞蛋進去?”
紀無咎:“……”我看起來有這麼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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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嗚——”
紀無咎再次在奇奇怪怪的狗吠聲中醒來。
“……”幾天過去了,他還是不太習慣一醒來就看到眼前的這一切。
環視周圍,他的目光在掃過後窗時突然停頓:“甲五?”
後窗外的樹影輕輕動了下,窗扇被輕輕推開一道細縫。“爹,總算找着您了!”
紀無咎微微皺了下眉:“在這兒不要這麼叫我。”
甲五一愣,很快改口道:“這幾天找不到爺,京……家裡都亂了套了,萬幸爺洪福齊天,安然無恙,屬下這就安排接您回去。”
紀無咎:“我暫且不回去,你換甲一甲二來,我的事僅限甲班的人知道,對外就說我死了。我倒要看看有哪些妖魔鬼怪會跳出來興風作浪。”還有,是誰指使刺客往他背後射冷箭……
甲五又是一愣:“可是,爺的傷……”
紀無咎眼神一寒,彈指間一道細如牛毛的銀針穿破窗紙。
窗外的身影抖了一下,擡手按住了左側臂膀,顫聲道:“屬下知罪。”
紀無咎冷聲道:“自己剜了吧。”
“謝爺不殺之恩。”身影輕晃,揚起的手中握着一柄形似匕首之物,悶哼之後便是“啪嗒”一聲,似有濕軟之物落地。
“沒有下次……”紀無咎話說到一半,突然臉色微變。
微熹晨光中,一道窈窕俏麗的身影立在門口。
紀無咎:“……”
邬青葉掃視整個廚房,又擡頭看了看房梁上面,沒見到半隻老鼠的影子,不由疑惑地望向他:“你在和誰說話?”
紀無咎合起眼,來了個裝聾作啞。
邬青葉:“……”野豬精的瘋病變得更厲害了,原先還隻是對着老鼠說話,現在幹脆自己和自己說話了!
她到竈後生火,時不時會往竹榻方向看一眼。
紀無咎被她看得毛躁起來,實在忍無可忍,怒道:“你看什麼看?!”
邬青葉心想,不能對瘋子說你瘋了,瘋子會受刺激的,轉念想起前天晚上燒掉的那幾頁紙,便問:“你會寫字吧?”
紀無咎:“……怎麼?”
邬青葉:“你教教我吧。”
紀無咎:“不教。”
邬青葉:“不教就沒飯吃。”
紀無咎隐在衣袖下的手發出“克哒”一聲輕響。
後窗外靜悄悄地無聲無息。
“…………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