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的人名都寫得端端正正,她哪兒找得到像野豬精的“鬼畫符”那樣的三個字,便向周圍同樣看榜的人打聽。
有識字的熱心人指着最右邊的一個名字道:“喏,這就是濮文洲。小娘子認識濮解元?”
邬青葉沒好意思說實話,隻道:“我和他是一個村的。”
她把濮文洲三個字看了又看,總覺得和野豬精寫給她的鬼畫符對不上,就算是寫法不同吧,可筆劃也差得太多了。
她在心裡存了個疑問,先去找代筆寫信的人,把信寄去野豬精告訴她的地方。
事情都辦完後看看天色已近晌午,她便往關帝廟而去。
濮秀才有個叔伯兄弟,在鄧縣縣城裡做買賣,宅子就在關帝廟後面。濮文洲在縣城裡的時候便會借住在這位堂叔家中。
誰知她找去卻撲了個空,濮家的仆人說濮文洲去了八仙樓,他的同窗在那裡為他送行。
邬青葉再找去八仙樓,托跑堂的進去傳話,好一會兒才見濮文洲從樓上下來。
他看到她,立即加快了腳步下樓:“青葉,你怎麼來了?”
邬青葉朝他笑着:“你不是明天就要去京城了嗎?我想來送送你。”
濮文洲牽着她的手就往樓上帶:“跟我來,我昔年同窗聚在一起,正在為我送行。”
邬青葉卻往後縮了一下:“我不上去了,都是我不認識的人。”
濮文洲停步想了想,道:“你能等等我嗎,難得他們那麼盛情為我送行,突然走掉不合适,我先陪他們一陣子,然後下來找你,好不好?”
邬青葉道:“我等你。”
濮文洲便讓小二在樓下大堂裡找張空桌,為她點了兩個菜,又道:“你想吃什麼自己再點。”
青葉沖他點點頭,目送他上樓。
等了很久,才等到濮文洲下樓,與他同行的還有許多書生文士打扮的人。
她沒有上前,隻微笑望着人群中的他。他亦朝她看了好幾眼,眼中含着笑意。
他們走到八仙樓外,各自道别,道别前免不了說些鼓勵或是祝福的話,一來二去又花了不少時候。
等把友人都送走,濮文洲回到大堂内,與掌櫃結了樓下的帳。
他帶青葉走出八仙樓,帶着歉意道:“讓你久等了,席間有幾個友人分外熱情,一直拉着我不放,我又不能讓他們太掃興……”
邬青葉搖搖頭:“我沒等多久。”她拿出之前買的筆墨給他,“我不知道你用的是哪種,就挑鋪子裡頂好的買了,店家說這種筆是湖州來的……”
濮文洲低頭看了看,笑道:“比我用得好。”
他收下筆墨,讓濮府的僮兒拿着,又對她道:“你難得來次縣城,我帶你去關帝廟街逛逛吧。”
邬青葉看了看天色,道:“我不能去了,太晚回去的話,天黑前到不了方家村。”
濮文洲拉住她的手道:“你今天别回去了吧,晚上住我堂叔堂嬸家裡。”
青葉想到家中的野豬精和大灰,不由得猶豫起來,但手被濮文洲捏着,再看到他眼中殷切的神情,一顆心不禁撲撲亂跳,根本說不出回絕他的話。
濮文洲見她不做聲,便當她答應了。
關帝廟街是鄧縣最熱鬧,商販鋪子最多的一條街道,小吃茶飲,玩具衣飾,書籍燈具,琳琅滿目的百貨直要讓人看花了眼。
兩人一路逛過去,邬青葉隻顧着東張西望看新鮮,濮文洲卻時時都瞧着她。
路過一個貨郎的擔子,濮文洲見她多看了兩眼擔子上一對花钗,便上前詢價,将花钗買了下來。
兩人走到旁邊一條小巷子口,濮文洲停步,替她戴上花钗。
那一刻他離她隻有半臂的距離,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些微衣物上的皂角香氣,還有些她說不清是什麼的溫熱氣息,隻叫她心怦怦直跳。
濮文洲替她戴好了花钗,俯頭瞧她神色羞喜,不由也心頭悸動,低聲道:“我帶你去鈴铛塔好不好?”
鈴铛塔在白雲寺内,因塔檐上所挂銅鈴而得名,是整個鄧縣的最高處,爬到塔頂便能将四周景緻盡收眼底。
他們兩個登上塔頂的時候,天際是火紅的晚霞,雲霞間若隐若現一輪紅日,将整個縣城都籠罩在一片昏暧的暮霭當中。
時值黃昏,登塔的遊人隻三三兩兩。
邬青葉扶着欄杆,興緻勃勃地指着遠處:“那就是關帝廟吧,在這兒看起來可真小啊!”
她忽然聽濮文洲喊她“青葉”,便轉頭朝他看去,這一轉頭才知濮文洲已經離她極近。
她隻覺臉上一熱,心噗噗亂跳,正不知該作何反應的時候,濮文洲已經湊近過來,親上了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