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山追問:“這外鄉人去了哪裡?”
邬青葉搖搖頭:“我連他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我回去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說起這茬她還有氣,好歹照料了他小一個月,臨走前别說是謝,連句告别的話都沒有,扔下幾片金葉子就算完了嗎?
“他在你那兒住了那麼久,難道連一點都沒有透露過,他是什麼地方的人,以前是做什麼的嗎?”方南山又問。
“沒有。”邬青葉坦然搖頭,“和他有關的,我知道的,都已經說完了。”
方南山皺着眉頭,捋着胡須沉吟不語。
反倒是旁邊有人憋不住了:“族長,她說那個外鄉人是半個多月前來的,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家二狗就找不見人了!肯定是這個外鄉人幹的!”
邬青葉朝說話人看去:“滿倉叔,你說話可要把舌頭放放好。方二狗整天偷雞摸狗,周圍幾個村子也都叫他禍害得不輕,誰知他是又到哪裡去混了,或是叫人給揍昏了頭,忘記自己家在哪兒了。”
周圍人發出一陣哄笑,誰不知道方二狗這二賴子到處鬼混,不幹好事,打架挨揍都是家常便飯,都說他遲早要被人蒙住頭狠狠教訓一頓的。
邬青葉又道:“我是在八月十六那天發現那個外鄉人的。方二狗是哪天不見的?是在這之後了吧?那時候正是外鄉人傷勢最重的時候,他連下地走路都做不到,你說方二狗不見了能怪到他頭上嗎?”
方滿倉在衆人的嘲笑聲中臉漲得通紅,尤自堅持道:“哪有那麼巧的事,他一來,二狗就不見了,這兩件事肯定有關連……”
方南山皺眉,用拐杖敲了敲地,沉聲道:“滿倉,不要再說二狗的事了!”
被族長訓斥,方滿倉不敢再多說什麼,隻是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瞪了青葉一眼。
方南山看回青葉,沉聲道:“青葉,你說這個外鄉人在你家裡養傷養了半個多月,你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敢肯定他不是賊人?你說你沒有在縣衙外看到通緝布告,但是除了你之外,這裡沒有人去縣城看過,也就沒法知道你說的是真還是假。”
邬青葉皺了皺眉:“裡正,您是看着我長大的,您還不知道嗎?長這麼大我說謊騙過人嗎?”
方南山不滿地擰着濃眉:“如果你說的是實話,就更說明這個外鄉人有多危險了!今天闖進村裡的都是些什麼人?一般的賊人敢裝成官兵嗎?你把這個來曆不明的外鄉人收留下來的時候,想過會給村子招來怎樣的禍患嗎?”
邬青葉垂下頭,低聲道:“可我明明能救活他的,又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他死掉呢?”
方南山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濺起幾點泥星:“是一個外鄉人要緊,還是整個村子的人要緊?”
邬青葉沒再還嘴,默然不語。
如果這世上真有一杆秤,能将一個人的性命與許多人的性命同時放在兩邊衡量的話,她大概也會選人數多的那一邊。
可是,當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快要死去,而另一邊是還沒有發生,也未必會發生的威脅。她又該怎樣衡量孰輕孰重呢?
她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一個人去死。
方南山長久地凝視着她,終究是歎了口氣:“青葉,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們還得商量商量如何善後。”
邬青葉無聲地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走在半道上的時候,她聽見身後有人氣喘籲籲的叫她:“青葉,青葉!”
她訝然回頭,喊她的是方泰,他說:“族長要你回去。”
“泰叔?”邬青葉雖然納悶,但見是泰叔來喊她,便還是往回走了,“為什麼這麼快又要我回去?”
方泰摸了摸鼻子,轉頭看向裡正家的方向,道:“我……也不清楚,你趕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