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他也挺苦的。我們兩個當初結婚，也全都是家裡的壓力。還好收手的早，要不然我跟那個男人，包括我們家淮衍的一生全都被毀了。”

小姨有被驚到，愣愣地待在那兒一句話也不說。

“後來淮衍漸漸長大了，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過了。單親媽媽帶孩子特别不容易！可這孩子一天天長大，當媽媽的就特别地幸福。”

“可笑的是啊，我同樣是在家裡，小姨你知道我當時有多崩潰嗎，看到了我們家的淮衍跟一個男孩躲在卧室裡面親嘴呢，那個時候他才上高中呀！”

“當時我整個人完全是蒙掉的！那一段時間甚至想過去死。因為那時候的淮衍真的太叛逆！我越阻止他，他玩得越瘋，甚至明目張膽地帶不同的男孩回家，每天換一個，每天換一個。”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安眠藥，去敲開了淮衍的房門，就是那小子現在住的那一間。”

“那小子還不讓我進呢，我偏就進去，就躺在臭小子床上。”

“當時我跟兒子說，我是淮衍呀，跟媽媽去死吧，活着太沒勁了。”

“我生了那小子一回，那臭小子好歹也救了我一回。死過一次，這些看不慣的事，小姨，那都不叫事了。”

“後來，看了很久的心理醫生，也越發看得開。左不過比别人多活了一次，我還怕什麼呀。”

“我那時候跟淮衍說咱可不能再跟亂七八糟的人瞎混，得過日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遇到自己喜歡的就帶到家裡面來。”

“很乖的，一直到大學，從大一到大三，我們家淮衍真的認認真真地學習，也不去蹦迪，也不去喝酒了。”

“後來有一天，這臭小子回來跟媽媽說，他在學校裡看上了一個男孩，長得特别好看。哎喲，你不知道把斯仁給誇的呀。”

“當時我也是跟他開玩笑，我說喜歡，喜歡，咱就不管用什麼辦法，把他搞到手，把他搞回家，要真是個好孩子，媽媽幫你搞定。”

“果不其然。”說罷葛淮衍媽媽便笑了起來，“沒過多久這臭小子就把斯仁領回家了，哎喲，我當時一看，那麼瘦瘦小小，長得可憐兮兮的一個小家夥，到底是哪裡好看！”

“可我能看得出，我兒子看斯仁那個眼神裡面，真的就是非他不可了。”

“他們兩個挺好，我不會叫自己的兒子非得去娶一個女孩子。哪個孩子不是想着找一個愛自己的人，小姨你說有哪個女孩兒願意拿自己的一輩子去跟一個喜歡男孩的人過。要是真逼着斯仁娶了一個女孩子，那不知情的女孩子何辜。”

“說句難聽的話，小姨有自己的孩子吧。”

“嗯，女孩子。”

“是吧，從小心疼到大的女兒，結婚之後發現跟自己共度餘生的這個人跟自己就不是同一種人，得多崩潰。物以類聚呀小姨，性取向相同的人跟性取向相同的人在一起，然後組成一個家庭，這就叫家呀。”

被葛淮衍媽媽這麼一說，小姨隻感覺心裡面空蕩蕩的。

說實話，小姨畢竟是個熱心腸，現在竟可憐起眼前的這個女人來。

李斯仁給自己帶來的那些困惑和煩惱，在這女人面前都變得不值一提。

“所以您特别能理解葛淮衍和李斯仁。”小姨說道。

“說完全理解那是假的。可一個母親，可不是說理解了自己孩子這種行為，才去包容他的。我是毫無理由、毫無原因地去包庇那臭小子，我活着一天，就做一天媽媽。”

一聽這話，小姨一下子就懂了。這種毫無底線地包庇和包容，她對張凱馨何嘗不是。

仔細一想，自己根本就沒有把李斯仁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再怎麼親，都不是親媽，那種連着血脈的關系，真的是不能比的。

葛淮衍媽媽從服務意見卡上面撕下一張紙來，飛快地寫了一行字，然後遞給正在發呆的小姨。

“這個呢，是斯仁現在住的地方，小姨要是誠心祝願，你就去好好地跟這孩子談一談。若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好聚好散我們就，也希望小姨不要去打擾孩子。單我已經買過了，這次就不送了。”說罷，葛淮衍媽媽拿起自己的包包來便出了包間。

事隔這麼多年，都過去了，葛淮衍媽媽自覺說完也就算是完了，再也不去鬧心。

從咖啡館裡出來，沒事人一樣的上了車，然後打了個電話，約着自己的老姐們兒喝茶去了。

咖啡上面的奶泡粘在杯壁上的已經幹了大半。

小姨也好，葛淮衍媽媽也好，都剩了半杯的咖啡。

小姨拿着那張紙愣了好久的神。

糾結了好一會兒，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這次來純粹隻是為了解一解自己心頭的疑惑？說出來連小姨自己都不信。

小姨此次來濟南的初衷，确實也是為着能夠見上李斯仁一面的。

可是這許多年沒見，貿然去到這小子的家裡，又覺得挺沒有底氣的。

當初明明白紙黑字的都說好了不能去打擾他和葛淮衍的生活。

所以即便是去了，也是自讨沒趣，以李斯仁的個性，肯定會将自己從家裡轟出來！

想到這，小姨心頭也是發怵。

去不去，好是為難。

這天兒漸漸地暗了下去，像是趕人走似的，外面起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