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雖然來得晚，夜幕卻格外深邃。

落地窗外除了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還能清晰地看見一輪明月高挂在夜空，寥寥無幾的星辰點綴着深遠的夜色。

此情此景，陸纾意聽見裴雲栖的調侃，全然不覺得有什麼好笑，轉眼又下了逐客令，“裴總，今天時間不早了。”

她家離市區遠，就算裴雲栖回家不是往市中心的方向，那也得花費不少的時間，再鬧下去就太晚了。

裴雲栖也擡起手看了看腕表。

她還以為這女人又要說什麼。

一陣短促的沉默過後，裴雲栖淡然地開口道，“我今天是打車過來的。”

陸纾意花了幾秒鐘理解了現狀，裴雲栖兩手空空地過來，應該不是沖着她家的客房來的。

她有幾分無奈，也确實不太放心裴雲栖這個時候再打車離開。

“走吧，我送你回去。”陸纾意說道。

“麻煩陸老師了。”裴雲栖微微揚起唇角，似乎欣喜于她好說話的态度。

車裡，

陸纾意握着方向盤，裴雲栖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夜晚的路燈明亮刺眼，照映入車内，忽明忽暗的斑駁光影。她覺得晃眼睛，等車的時候順手打開了前面的遮陽闆。

裴雲栖注意到她的動作，隻見陸纾意的手指纖長，将遮陽闆推到頂時，依稀看見手背上的青筋脈絡，裴雲栖看清楚她手指的骨節，不知道是如何生得這樣勻稱好看。

隻要聯想到作家的工作，就能夠想象到這是一隻運用自如的手。

裴雲栖不由得想起近期風靡各位知名明星、還有網絡紅人視頻評論區的留言——找到座位了。

起初裴雲栖還雲裡霧裡，不知所以，還是在休息閑聊時，身邊的小助理支支吾吾地和她解釋後才明白過來。

裴雲栖不動聲色地目視着車前方，忽然想到如果陸纾意去拍攝一條差不多的視頻，發布到網上，一定很快就能跻身進入熱搜榜單……

陸纾意觀察路況的時候瞥見裴雲栖心不在焉的模樣，料想她是困了，

這些天都沒能好好休息，加上一天的會議下來，估計累得不輕。

“要是累了就休息會兒，到了我喊你。”陸纾意自認為體貼地說。

裴雲栖卻沒搭理她的好意，聞言側目而視，“陸老師，不要在網上随意發位置。”

？

誰會到處發位置？

陸纾意不明就裡地看了她一眼，權當這女人是困迷糊了。

……

經過一段小插曲，車内很快又恢複了沉寂，一時沉默無言，不管有多安靜，陸纾意也沒有打開車載音樂，裴雲栖自然也沒有要求，一路上平緩而甯靜，時而能夠聽到車窗外遠遠傳來其他車輛的鳴笛聲。

裴雲栖在沉默中閉目養神了一會兒，陸纾意想她不是假寐就是熟睡，沒有出聲打擾，但還是忍不住在等待指示燈的間隙停下來偷看……

淺淺睡着的女人似乎存在感太強了，即便沒有說話，也仿佛在妨礙着她開車時集中注意力。

陸纾意不堪其擾，索性認真地看個夠，攢到足夠的精力專注到下個路口。

她想起上回有機會細看這張俊俏的臉龐，還是在昏暗的酒店房間裡，當時忙前忙後照顧喝醉的女人，到最後累得連一根手指頭都擡不動了……

裴雲栖一如既往的好看，從一雙黛眉至濃密而纖長的睫毛、挺翹的鼻梁至潤澤的唇瓣，無一例外都好看。

如果用詩詞歌賦來形容，就是孜孜不倦的詩人傾盡一生所學，窮極想象完成的絕唱；若是用看待傑作的眼光，那便是吹毛求疵的匠人晚年的登峰造極之作，足以流芳百世。

看着看着，陸纾意不自覺地輕柔了呼吸，生怕風吹草動。

對方此時靜靜地閉着雙眼，似乎毫無防備，安詳的模樣與彼時忍受着酒精困擾的樣子迥然不同，平心而論，陸纾意更情願看到她此時的睡顔。

陸纾意也靜靜地用眼神描繪對方臉龐的輪廓，在夜晚映入車内的柔光下，襯托了女人溫婉的氣質。

“長得這麼漂亮，對别人也是一種困擾，”陸纾意不由得心下感歎，見到此時此刻的裴雲栖不似以往在工作中、會議上時的淩厲，不經意地笑了，“……可惜裴總是個沒有自覺的人呢。”

時光猶如指間沙不知不覺中流逝，指示燈的倒計時清零，紅燈變換了色彩，前方的道路變得寬闊，陸纾意渾然不覺，被後頭等待的車按喇叭催促着。

車子緩緩起步，陸纾意“細緻入微”地觀察總算迎來尾聲，到頭來全然沒有發覺藏在發絲間微微泛紅的耳尖。

不多時導航結束，車子來到了目的地，裴雲栖提前給家裡告知過，陸纾意看見在公寓樓下等待的裴汐茜。

裴汐茜一身休閑居家的打扮，在過往的行人當中一副翹首以盼的姿态，一點也不難認出。

“你妹妹來了。”陸纾意輕聲提醒。

“嗯。”裴雲栖很快醒來，或該說是很快就睜開了眼睛，似乎剛剛并沒有睡着過。

陸纾意猜不透她，也懶得妄加猜測，動手給她下了車窗，裴汐茜随即注意到她們。

“送到這裡就可以了，太晚了，你回去的時候多注意安全，”裴雲栖似是習慣性地看向腕表，面無表情地說，“聲明會的時間在下午，你明天早上不用到公司，車子開慢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