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目光流露濃濃的眷戀，在充斥着消毒水氣味的空氣中暴露無遺。裴雲栖默然無聲地守候在病床邊，依依不舍地描繪她的眉眼，毫無保留地宣洩愛意。

……

晚間，陸纾意蹲坐在小土堆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她的面前是自己親手升起的小火堆，火光在搖曳的晚風中歡快起舞，仿佛不知道在雀躍什麼。不遠處的地上還躺着她們從樹上摘來的野果，有杏和桃，還有桑葚和一些味道還不錯的梅果，足夠兩個人充饑。

陸纾意的腦海中回想起今日的一幕幕，仍不可置信那些都是親身經曆。

早晨她們在溪邊洗漱完，本想折返那間破廟，結果卻發現在她們離開的時候古老的廟宇轟然倒塌，隻剩下供奉的雕像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地屹立在廢墟中，

陸纾意在現代也極少去廟裡參拜，對于這方面的知識一竅不通，自認有眼無珠，既認不出那是哪路神仙，也從未遇見過這種狀況，一時束手無策。裴小滿在倒塌的祭壇旁邊留下了一部分果實，感激神仙讓她倆借宿一宿，她倆就這麼離開了。

少女此時靜靜地依偎在她身邊，陸纾意的思緒突然拽回來，甩了甩手裡的枝條，為她倆驅趕深夜的蚊蟲。

僅憑野果充饑無法度日，但她們遊蕩了一日，并非全無收獲。

她們在幾裡之外發現了嶄新的車轍，和溪流延續的方向幾乎一緻，陸纾意推測不遠處可能有村莊，一顆心便安定了許多。

迷迷糊糊地度過了一夜，有大樹遮風，還有安穩的火堆，這一夜相安無事。

她們一起迎接清晨的旭日，陸纾意在裴小滿的額頭上留下輕吻，已然習慣了與她相處——即便自己不做，少女也會主動索取；顯然過去的自己為她澆灌了足夠多的愛意，樂此不疲地滋養着最心愛的花朵，以至于能夠綻放堅韌不拔的花瓣。

害得陸纾意都開始自慚形穢，總覺得在原來的那個時空裡，她為裴雲栖付出的太少太少。

她倆一路沿溪行，陸纾意牽起她的手便舍不得放開。

“小滿，從家裡出逃的時候，我是怎麼與你說的？”陸纾意揣着好奇，更欽佩那女孩兒的膽識和氣魄。

裴小滿眨了眨眼睛，不清楚她的用意，但還是如實說道，“纾兒告訴我，她不回去了，就讓阿爹阿娘當她遠嫁異鄉，她還說以前最喜歡隔壁府上的阿秭，自從出嫁便再也不着家了，頂多一年半載托人捎封家書回去。”

聽罷，陸纾意忍不住笑出聲，仿佛能夠想象到女孩兒深夜伏案，在家裡留下一言半字，堂而皇之地宣告自己嫁了，還要求父母當她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

裴小滿看着她，淡淡的神情，輕飄飄地吐露一句，“孰不知陸府的千金善于交際，我竟不知是結識了誰家府上的好姐姐，倒是念念不忘了。”

陸纾意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局促地說道，“我，我哪知？”

少女的眼中滿含幽怨的模樣倒是像極了成年的裴雲栖，陸纾意又默默增添了幾分想念，駐足在她的臉頰上留下親吻。

……

她們沿途走走停停，幸運眷顧，臨近傍晚的時候終于瞧見了村莊，日暮時分，整個村子沐浴在夕陽之下，映出稀稀落落的房屋輪廓。

村民熱情淳樸，陸纾意打聽得知村子裡管轄大小事宜的是一位寡婦。她原是壯漢外出打獵偶然救助的女人，據說是遭遇了悍匪，他憑一己之力從一群歹徒的手中将人救下，

從那之後女人便在村子裡落地生根，雖然她與壯漢從未舉行過像樣的婚禮，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待她有情有義、她也替他将家裡收拾得井井有條，日子久了，村裡人便默認了他們的關系，

可是幾年前的某日，壯漢出門打獵未歸，徹底失蹤在荒郊野外。

本該是一如既往的日常，她在家等到西沉，他卻再也沒有回來。

女人跟壯漢并未生兒育女，她失去了與壯漢組成的小家，從此以後，更加注重村子的大家，漸漸地，村裡人有任何拿不定主意的大事小事都習慣第一時間過問她……

陸纾意本是随便打聽，結果聽到了這些故事，差點兒就要當場抛灑熱淚。

她與裴小滿一起找到這位寡婦。女人很樂意接納她們，親切地招待她們在自家留宿，

婦人自稱未亡人，陸纾意看得出她是個念舊之人，家裡的角落還擺放着鏽迹斑斑的柴刀和打獵用具。

天色漸晚，女人進屋稍作收拾、順便為她倆取一件幹淨的衣裳，陸纾意和裴小滿就在院子裡等候，等待的間隙，陸纾意忽然覺察出身旁的人兒有些沉悶，不知為何情緒低落。

也許是她倆一直牽着手，像是一對形影不離的泥娃娃，女人索性稱呼她倆為小女娃。

“小女娃兒一起住這間屋，可好？”女人的臉上笑容可掬。

陸纾意思考了一會兒，突然搖了搖頭。

“嬢嬢，可否送我們幾個窩窩？我們不過夜了，要趕路。”陸纾意響亮地說。

她的話音剛落，裴小滿倏忽望向她！陸纾意對上少女驚異的目光，隻是淺淺地笑了。

女人一閃而過的驚訝，随後是疑惑，看着她倆沉默了片刻，既沒答應也沒有立即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