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孤男寡男。
流水汩汩。
這樣的運動能是什麼?
能是什麼?能是什麼!
當然是——水上摩托。
“騎過電瓶車吧。”薛譚将手搭在摩托艇的把手上,擡眼看向阮歸晨,眼眸裡滿是認真,“這個稍微有點區别。”
“哪裡不一樣?”阮歸晨探頭探腦。
“電動車隻有一個旋把負責調速,但摩托艇有兩個。”薛譚邊示意邊解說,“左邊擰下去是刹車,右邊是油門,不要同時操作,會很危險。”
“危險?”阮歸晨撇嘴,“還以為這樣能漂移。”
“……還沒學會走就想飛?”薛譚無語。
阮歸晨分不出心神去跟他閑扯,而是深呼吸幾次,做足心理建設後,才橫下心去擰了下調速轉把,接着疑惑的诶了一聲:“怎麼不動?”
薛譚用手指勾起系在他救生衣上的鑰匙,插.進摩托艇的鎖眼内,向右一旋。
“現在試試。”
阮歸晨哦了一聲,接着屏住呼吸。
三秒後。
“……我輕輕擰它,會不會‘嗖’地竄出去啊?”
“不會。”
“那方向會不會很難掌握,一拐彎就栽進水裡?”
“還好。”
“要是我一緊張左邊右邊一起擰,摩托艇會爆炸嗎?”
“……你多慮了。”
“那……”阮歸晨磨磨蹭蹭的,好不容易鼓起的那點勇氣,全都交代給了失敗的第一次。
薛譚有些無奈。
“幹嘛歎氣。”阮歸晨敏感。
“其實從我們第一次……”薛譚停頓,“第一次在後台見面時,我就發現,你似乎很抗拒嘗試新鮮事物,或者說,你抗拒生活中.出現變數,為什麼?”
“因為……”
阮歸晨垂下眼睫。
因為害怕失敗。
十歲的他,會站在畫闆前,不知天高地厚地說出“我以後會成為全世界最厲害的畫家”;
二十歲的他,會手捧萊斯獎杯,意氣風發地斬獲22w的獎金,夢想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名遊戲公司的知名原畫設計總監;
但他現在是二十五歲。
試錯的勇氣是少年的專屬。
夜裡的風帶着涼意,裹挾有濃郁的鹹腥氣息。
海水被吹得蕩起漣漪,盡頭是無邊的黑暗。
薛譚聽到阮歸晨輕聲歎了口氣。
再然後,擡眼看了過來。
依然是幹淨透徹的一雙眼睛,圓潤而明亮,隻是眉梢間再沒有了往日裡的神氣,取而代之的,是羨慕到極緻的懷念。
仿佛眼前站得不是薛譚,而是二十歲的自己。
“因為我比你大。”
“……這也能跟年齡扯上關系?”
“等你二十五歲你就知道了。”
“行。”薛譚認命地點點頭,“那大我五歲的哥哥,需不需要弟弟載着你在海上溜一圈,熟悉熟悉環境?”
“切。”阮歸晨哼唧着不屑。
“要。”阮歸晨鼻尖紅紅的。
“……要?”薛譚被他直白的模樣逗到了。
“要。”阮歸晨兩隻眼睛濕漉漉的,晃動的瞳孔帶着不安,似乎是怕他拒絕,又湊得近了點,“要!”
“好,要。”薛譚輕笑着重複了一遍。
*
晚上風大,阮歸晨穿了長袖長褲。
但薛譚依舊穿着簡單的黑T短褲。
本想問問他冷不冷,卻在薛譚跨坐上來的刹那感受到了滾熱的體溫,下一秒,海水的鹹腥被沖淡,鼻息間隻剩皂莢的清新。
興許是健身的緣故,薛譚的背很寬。
兩條手臂繃着流暢的肌肉線條,随意地搭放在儀表盤上,微微偏過頭時,額前的碎發被風輕拂着吹起,露出一雙清隽的眉眼。
“坐好了嗎?”
“呃……嗯。”
阮歸晨不自在地收回視線。
薛譚直直身闆:“抱着。”
“……啊?不,不用吧。”阮歸晨别扭地拒絕,“我抓着後面這個扶手就好。”
薛譚沒強求:“随你。”
下一秒。
“嗡——!!!”
摩托艇一個猛子沖了出去。
阮歸晨差點被巨大的慣性甩進海裡。
他死死地抓着把手,用上吃奶的勁兒才勉強穩住重心,還沒整理好坐姿,疾馳的摩托艇又猛地一刹車。
“嘭——”
阮歸晨不受控地撞上薛譚的背。
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摟住了薛譚的腰。
海浪的翻湧聲跟身前人真切的體溫交融在一起,令阮歸晨的思緒有了刹那的恍惚。
薛譚語調輕佻:“說了讓你抱着。”
阮歸晨放棄了質問,而是誠實地收緊了雙手的力度,緊緊地環住薛譚的腰,片刻後,将腦袋輕輕貼在了薛譚的背上。
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微弱的重量。
卻足以令薛譚身體僵硬。
隔着層單薄的短T,阮歸晨自然察覺到了他細微的變化——不止是身體的僵硬,還有回蕩在胸腔的心跳,一聲一聲,重如擂鼓。
“你,你不要害怕啊……沒事的……”
以為這是薛譚第一次開摩托艇帶人緊張了,阮歸晨才決定說點什麼來安撫他,隻是剛開口,微顫的尾音就暴露了真正害怕的人是誰。
說完,環在薛譚腰間的手收得更緊了。
恨不能把自己揉進薛譚骨頭縫裡般用力。
“好。”
阮歸晨聽到薛譚說。
興許是自己的安撫起到了作用,這一次薛譚開得很穩。
飛濺的浪花拍打在腳面上,低溫下,雙腳逐漸麻木,卻依舊能體會到綢緞般細膩的觸感。
海對岸的高樓閃爍着華麗的燈光,周遭仍然漆黑一片,徒留發動機的轟鳴聲,回蕩在安定的夜晚。
恐懼逐漸被碾碎。
隻剩新奇。
阮歸晨用腳尖輕輕點了下水面。
收回,又輕輕點了點。
“抱緊點。”薛譚說。
吓唬誰啊?
阮歸晨不以為意地用腳撩起海水往他腿上甩。
摩托艇猛地急轉彎,濺起數米高的浪花。
阮鹌鹑趕忙抱緊薛譚,緊張得脖子都縮起來。
“哈哈哈哈。”薛譚的笑聲清脆而爽朗。
“你故意的!”阮歸晨終于發現了。
“沒有啊。”薛譚裝無辜,“再往前就駛出安全海域了,是我把你帶出來的,總不能讓你遇到危險吧。”
“最好是這樣……”阮歸晨半信半疑。
*
遊玩兩圈後,也就适應了在海面疾馳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