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李梧是個剛直的人,處事一闆一眼,甯折不彎,固守禮法,卻也迂腐。雖其母族為文官清流,但他卻對行軍打仗更感興趣。他繼承了天玺帝好戰的性格,武學上更是青出于藍,卻不擅兵法,不通謀略,好在作戰經驗豐富,是員在實戰中曆練出的猛将。
李沐瑤心知,若是父皇但凡向其透露出一絲想要北伐的意圖,她這個大哥必定舉雙手贊成。父皇調走二哥,将大哥放在自己身邊,為的便是束縛住她的手腳,将她拉入天玺帝設計好的軌道。
可是,在天玺帝關切的目光中,李沐瑤看着大哥大包大攬的模樣,隻得露出一個甜笑,感激道:“如此便辛苦大哥了。正好昨日同俞大人約好,下午去一趟太仆寺,大哥若是有空,便給小瑤兒做個伴兒吧!”
天玺帝滿意地點點頭:“有阿梧陪着你,朕便放心了。阿梧,你可要替父皇看着她,不許再像昨日那般,宮門都要落鎖了,人還不知道在哪裡。”
“是。”李梧應道,“兒臣定會協助長樂,盡快勘破此案。”
李沐瑤頓時一個頭有兩個大,拉着父皇的胳膊道:“父皇,你怎麼大後日便要去南嶺了?二哥才去換防,少說也得三四天,不如父皇再等些時日,二十七,二十七日去可好?小瑤兒舍不得父皇呢!”
“不成,”天玺帝語氣溫和,但拒絕得卻也幹脆,“欽天監已經算好了日子和時辰,行裝也都籌備了。你若是舍不得,幹脆一同去吧?不下溫泉就是了,那邊暖和一些,于身體也有好處。”
“啊,不了不了,”李沐瑤連連搖頭,“去了不能泡溫泉,那小瑤兒的心豈不是和貓爪一樣。”她撅着嘴巴,嗔道,“父皇又拿我尋開心了。”
“那你便留在上京吧,待案子查清,你便好好準備祈春祭典。”天玺帝道,“去年你說為了籌備及笄禮,沒空學祭祀舞,今年的新年慶典你也糊弄過去了,三月的祈春祭典,你又有個什麼由頭啊?”
祈春祭典,是天玺朝僅次于新年慶典的重要節日,需敬天地,拜三皇,叩五帝,祭宗廟,意在祝禱新的一年春耕順利,風調雨順,百業興旺。
按照天玺朝三百年來的習俗,祭典的最後當有一名成年公主盛裝扮作花神,跳一支祈福舞,作為祭典的大軸。
但至此朝,天玺帝隻有李沐瑤這一個女兒,因此這個習俗近二十年空懸,直至李沐瑤及笄。
可是李沐瑤非常不善于跳舞。
她對于當衆跳舞這件事非常抗拒,每年都想方設法地推脫,天玺帝寵愛,多數時候也都由着她——隻要理由合理,倒也沒有強迫于她:畢竟這習俗也被迫荒廢了這麼多年,早一年晚一年的,除了被禮部的老學究挑刺,也沒有什麼大的影響。
即便如此,李沐瑤每年還是要絞盡腦汁尋找理由:及笄那年,說要籌備及笄禮太過忙碌,沒有時間學習舞蹈;十六歲那年,在南嶺樂不思蜀,待到祭典前一天才匆匆趕回;十七歲稱病;十八歲實在拗不過,結果學得一塌糊塗;學了快一年終于學會了,結果沒等到祈春,便殉國了。
而第二世,兵荒馬亂之間,誰還有時間籌備盛大的祈春祭典?更不用提花神祭祀舞了。
時間太久,李沐瑤幾乎忘記了還有跳舞這件事——這一年她原本應該躲到南嶺行宮去。李沐瑤看着天玺帝,一臉為難地道:“父皇,非跳不可嗎?”
“此乃我天玺傳統,卻被迫中斷了許多年,若能重拾,不失為天朝盛事,”天玺帝正色道,“朕雖然不會勉強于你,但還是希望你能慎重考慮此事。”
李沐瑤思索片刻,看着堂下的大哥,忽然計上心頭:“父皇,兒臣有個想法,不知道是否合适。”
“哦?說說看。”天玺帝道。
“既是盛事,何不在重拾舊俗的基礎上再開新風?”李沐瑤笑道。
“何謂再開新風?”天玺帝問道。
李沐瑤離開座位,走到堂下,模仿谏言的士大夫行禮,道:“兒臣想邀大哥一同完成這祭祀之舞。”
此言一出,堂上帝王與堂下皇子俱是一驚。
“胡鬧,”天玺帝皺眉道,“你大哥是男子,何能以舞悅神?”
“父皇,”李沐瑤誠懇地道,“舊俗之中,公主扮作花神起舞,祈天和,意在春夏長養得宜。但世間萬物,陰陽相合,方得化生,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父皇熟讀道家典籍,兒臣所言,可在理?”
“嗯,說下去。”天玺帝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