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沁透過手機自拍鏡頭,看到邊鋒很不要臉地黏上越洱,像一隻大号史萊姆,她忍耐到勞山風按下快門,滿眼嫌棄轉頭去看哥哥。
目擊越洱送出一記肘擊,狠狠怼到邊鋒腰側。
邊鋒痛呼,手還虛搭在越洱脖頸後,卻聽邊沁嫌惡道:“什麼鬼?兩位在搞地下戀呐?”
越洱忙聳肩徹底甩開邊鋒手臂,連連擺手道:“不搞不搞,山風,看看照片。”
勞山風點開相冊,滑動兩下,“噗”地笑了。
一共按了三次快門,最新的一張,邊鋒搭肩、越洱肘擊;邊沁側臉斜視他倆,嘴角是受不了的扭動曲線;勞山風做事單線程,一旦顧着按快門就顧不上表情管理、一臉憨像。
一張照片可謂各做各的,邊沁和越洱接過手機,掃一眼就繃不住哈哈大笑。
這張合照本是越洱用來當不在場證明的,既然羅成荒和陸鎖仁要對付她,她得提前準備準備。
生動的照片是意外之喜。她笑罷,不經意瞥向邊鋒,見他也笑盈盈看着她。
不禁想起邊沁的“地下戀”調侃,瞬間臉紅耳熱,怎麼他媽的就這麼快?
邊鋒太快突破她的社交距離防線,一回頭,手也拉了,雖然是大水中為了出逃;抱也抱了,哪怕是以取暖的名義。
一種危險的預感在腦中打鈴,這些不正常,對于她不正常,對于他們之間“同事”、“朋友”這層關系,也不正常。
一絲笑也從越洱臉上消融,能給她提醒的、能把控分寸的,隻有她自己。
手機轉到邊鋒手上,他修長的手指劃拉着放大又縮小,縮小又放大,反反複複看照片。
忽地一條訊息彈出:【安心銀行,你的賬戶1323于4月4日入賬工資(工資),人民币14000.00元,餘額14044.44元】
邊鋒怔愣一秒,把手機遞給越洱,笑道:“兄弟姊妹們,工資到了。”
邊沁“耶”地跳起來去夠手機,勞山風氣定神閑喝着茶。
越洱握着手機細看短信,媽呀,及時雨,卡裡剩44塊了,差點過不下去。
這是她全部身家,18歲那年,越莫管和駱钰拿她身份去貸款,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要替外婆蓋個小房子養老。
她爹媽早成了失信人,借不出錢,越洱也還小,看似18歲算成年了,其實很多事沒想明白,對人性存在期待。
那時外婆,對她最好的外婆,她半推半就同意了,沒過幾個月,越莫管和駱钰遠走高飛,房子是沒有的,債是背上的。
越洱不歇腳地工作了近十年,去年底才還清一切銀行債、親戚債、高利貸。
她聯想到邊鋒看到這條訊息的第一反應,隻覺得窘迫,他看到了總的餘額。
越洱不希望他認為今天自己請大家吃飯是“打腫臉充胖子”,支付寶還有一些餘錢,自己請客是為了感謝勞山風和邊沁的幫忙,雖然不算什麼貴的。
随即她又自暴自棄般想到:算了吧,邊鋒怎麼認為都可以,都不關她的事。
要攢錢,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收入不用再填補進債務窟窿,以後的每一筆錢都要好好珍惜使用,給自己構築更安心的生活。
要攢錢……一種數學考試即将到來之時的焦慮籠罩了她,不是因為攢錢,而是因為“現在不是該這樣的時候”。
她和邊鋒,不是順其自然那麼簡單,邊鋒可以順其自然,他有家底,想必過去的職業中他也攢出了自己的底氣。
他可以順其自然地接觸喜歡的人、戀愛。
可自己呢?她越洱有什麼?
窮得叮當響,若不是法力部“收留”,她就是吃了上頓愁下頓,還了今月苦下月。
這種時候、自己這種人,真的适合考慮感情嗎?
法力部試用期還沒通過,6月要是被勸退,那該何去何從?
……
有太多要考慮,眼前找來鬧事的越莫管是她的隐痛。
越洱可以犟嘴說:“我和越莫管不共戴天,根本不是一類人。”
但她心裡清楚,血脈永遠無法割席,斷親斷聯隻是眼不見為淨。越莫管找上門了,大家都看見了,她有個怎麼樣的爹。
他們善解人意地改動稱呼,不說“你爹”,隻說“那越莫管”,好似在說一個無關的人。
隻是越洱每聽一句,都不免心驚肉跳,好像被扒開陳年的瘡疤,回到那個又冷又臭的小鎮,走不出上鎖的房門。
不該這樣,不是這樣的時候。
山風和邊沁在聊天,邊鋒在低頭劃拉自己手機。
這在眼前,卻不似她的生活。
她的生活,好像就該和小狗一起,單位出租屋兩點一線,忙到回家倒頭就睡。
“越洱想什麼呢?”勞山風忽然看這邊。
“啊,我在想接下來怎麼辦?”
“你放心好了,既然委托給我,我一定給解決。”
越洱望着他笑融融的眉眼,忽然覺得很像一個人,像誰呢,眼熟但又不近的一個人……
福至心靈般,越洱道:“山風,如果過不了試用期,你們事務所還需要人手嗎?我什麼都可以幹。”
勞山風略有驚訝:“怎麼現在就開始想退路啦?别擔心,我看你能留下來。”
“害……不知道怎麼說,感覺不太妙。”
肩膀被戳了戳,越洱回頭,邊鋒看着她眼睛道:“我們會留下來的,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