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琉琛果然說到做到，還是沒乖乖上輔導課。

他上樓換了衣服後，揚長而去。

程靜就站在門口玄關處，看着他走，沒有出聲阻止。

而顧琉琛也直接當她是空氣，斜都沒斜她一眼。

直到下午補習結束，顧琉琛都沒再露面。

以前顧琉琛如果不在的話，到了補習結束時間程靜就走人，這次她沒走，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等。

眼見着分針轉了一圈又一圈，她實在熬不住，就那麼靠着沙發靠背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顧琉琛背着包回來的時候，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他又一次翻牆而入。

推開客廳門看到沙發旁亮着的落地燈時，他呆了呆。

那盞燈有多少年沒亮過了？

五年？六年？還是八年？

他被一室暖黃的光照得有些恍惚，仿佛走進了一個夢境。

夢裡，那個溫婉漂亮的女人總是坐在沙發上，低着頭對着畫闆描描畫畫，聽到門口有動靜時會立刻擡起頭看過來，然後對他溫柔慈愛地一笑，說，“哎呀，我家琛琛放學了……”

他會像飛鳥一樣，撲進那個溫軟又帶着芬芳氣息的懷抱，然後一邊撒嬌一邊獻上彩虹屁，“媽媽今天也好漂亮，媽媽是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每到這時候，媽媽就會伸出手輕輕揉他的發頂，告訴他，他是這世上最帥最優秀的孩子，永遠是她心中不可替代的摯愛……

他走得很輕很慢，怕聲音稍微大點就會驚碎了這一片暖黃。

然後，他看見了歪在沙發扶手上的程靜。

本就巴掌大的臉被滑落的黑發遮住了大半，暖黃的燈光下，程靜呼吸清淺不驚微塵，一向帶着幾分狡黠的眼睛合上後就像關閉了會讓人心馳神蕩的窗子。

這讓她整個人變得更加沉靜端莊。

你真不适合做輔導老師。

顧琉琛居高臨下地凝視睡熟的程靜，半晌，轉身上了樓。

程靜是被樓上的關門聲驚醒的，雖然那關門聲并不大。

“終于回來了。”程靜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時間，十二點半，公交車早沒了。

她背着背包從顧家出來的時候，慶幸自己明智，提前約了車。

出門的時候，微信提示音響起，劃開界面一看，是顧天晴發來的消息。

夜貓子：怎麼突然換微信昵稱了？不會又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吧？

真理驗證失敗：是死了，但還沒死透，有還魂的可能。哭.jpg

夜貓子：你所謂的真理驗證不會是讓我叔停了小琛的卡吧？

真理驗證失敗：……

顧天晴回她一個蠢哭了的表情，過一會兒又發過來一條信息。

夜貓子：他雖然才十七歲，卻早就用不着我叔給他的錢了，我叔能控制的隻是從他那裡打給小琛的錢……

真理驗證失敗：……

程靜感覺自己處在一種半真空狀态，步子略虛浮，這自作聰明的感覺真是……

很快她又從這種狀态裡爬了出來，因為她意識到，自己對顧琉琛的了解還是太少了！

她總以為顧琉琛和以前她碰到的那些學生相比，不會有太大的區别，畢竟學生的發展階段擺在那裡，就算有少數不同步的，也不過是發展提前些或延後些。

顧琉琛是有點出圈，但不會出圈太多。

可是，按眼下的情況看來，他何止是出圈一點，人家根本就沒在她畫的那個圈裡！

得重新調整策略了。

半夜十二點多将近一點的時候，這片寸土寸金的别墅區已經籠在一片靜寂中。

月色裡，樟樹巨大的枝丫投下陰影，不遠處的桂花樹芬芳四溢。

她站在樟樹的陰影裡等出租車。

夜貓子顧天晴大概終于熬不住睡了，沒再發消息。

半夜十二點四十，她叫的出租車還沒來，便低頭刷新聞。

幾條短訊刷過之後，她有些沉不住氣了。

時間越來越晚，她的住處又遠，回去之後再洗漱一下，不得折騰到淩晨兩三點？

如果那樣，也就睡三個小時左右就得起床，再饒大半個景城趕回來！

她略有些煩躁地擡頭，發現顧家大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條黑影，是顧琉琛。

他雙手插在褲兜裡，倚着大門口的門柱，屈起的左腳蹬在身後的牆壁上，腦袋微微上揚，望着天。

聽到程靜倒抽冷氣的聲音，他終于不再做數星星的孩子，扭臉看了她一眼，緊接着不鹹不淡地哼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程靜知道，這小子是在諷刺她膽子小！

“你走路都用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很容易把人吓死。”

嘴上雖這麼說，但她覺得，像她這種自小就因為各種原因，常常深更半夜從家裡跑出來避難的人，隻會脫敏。

顧琉琛沒理她，摸出手機手指不停地在屏幕上點點，程靜以為他在給人發消息，忍不住問，“你這是又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