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好像稍微有些超出了控制。
魯迅既沒預料到王羲之的蘇醒,也想不通為什麼她會捧着一隻鵝。
他向中也投去詢問的目光。
“我希望你能可以給我一個解釋。”他說。
解釋,中也自然是會給出來的,畢竟在來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這件事了。
他簡略地把淩晨三點直到現在的事情同魯迅說了一遍。關于那隻鵝的事情,他講得尤其詳盡,恨不得把每個細節都扣出來告訴給他聽。
“是這樣啊……”
魯迅了然般點了點頭。具體情況姑且算是全部清楚了,他便也不再多問,側過身子,向王羲之躬了躬身。
“羲之小姐,唐突之中将您喚醒,實在抱歉,請您原諒。”他低聲說着,“在下叫做魯迅,現任異能組織‘誠清’的……”
“我知道你是誠清的人。”王羲之打斷了魯迅的話,輕撫着鵝的手并沒有停下,漫不經心地說着,“所以呢,為什麼把我叫醒了?可别告訴我,誠清已經後退到非得要把我這麼一個上世紀的‘老人’叫回來的程度了。”
“您說得确也不錯。”
魯迅并不遮掩,也不準備說出什麼善意的謊言。他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這番态度倒是讓王羲之很欣慰。她站了起來,把手裡的鵝往中也懷裡一塞,雙臂環在胸前,看着魯迅。
“出什麼事了?”
中也先生,抱着大鵝,一臉懵逼。一個字都沒聽懂,還被迫當了苦力。
“為什麼要把鵝放在我這裡!”
然而誰都沒有理會他。
“誠清内部發生了争鬥。前一任的主理者在上個月被暗殺,現在整個組織都陷入了混亂之中。成員們分成了兩個對立的派别——其一,是被外來的賊人挑撥的原成員,意欲将誠清變成為非作歹的組織;其二,則是以我和其他一些組織幹部為首。如今為了對抗逆反者,将誠清重新推回正道,而努力奔走着。”
“外來的賊人?和我講講他吧。”
“你們聽到我說話了嗎?”
“中也先生,稍安勿躁。關于鵝的問題,我們一會兒再談。”敷衍完了中也,魯迅繼續同王羲之說,“他叫做徐志摩,異能尚且不明,但似乎能夠改變人的思想。他知道您的異能格外強大,會成為對他有利的存在,因而前日将裝着您的箱子劫走了。正是拜托了這位中也先生,才将您從徐手中奪回。您的蘇醒,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況。”
原本,魯迅隻是想把裝着王羲之的箱子從橫濱帶回上海,秘密保護起來,僅此而已。他沒有忘記王羲之在沉睡前留下的話——
——請在最好的時代來臨之時,将我喚醒。
王羲之低垂着頭。她先前的那份熱切消失無蹤,又變得漫不經心了。
“哦,原來是這樣……”她悶悶地說着。
魯迅感到不妙——這副态度,似乎不是什麼好征兆。
但他依然心懷希望。
“現在的誠清,極需要一個主心骨穩住動蕩與不安,我相信您會成為這樣的存在。大家都很信服您。”
“‘主心骨’?‘信服’?”聽到這個詞,王羲之忍不住笑了,調高的尾音像是嘲弄,眼裡卻依舊是冷漠而滿不在意,“像我這種隻知道逃避的混蛋,也能得到别人的信服嗎?迅哥兒,你不用說這種好聽話來哄我。”
“我并沒有……”
“你不用說了,我也不會再考慮。”
她平靜地說着,言語間并無任何起伏,平淡得就像是在聽着與自己完全無關的事,盡管她也知道魯迅是多麼急切。
她脫下風衣,齊齊整整地疊好,也放到了中也的懷裡,向他鞠了一躬。而後,走到魯迅身邊。
“總之,還是先回家吧。”
說出“回家”這兩個字時,她的心髒開始抽痛了起來。
她在說什麼呀……她早已經沒有家了……
深呼吸——深呼吸——
冰冷的空氣讓她稍許冷靜了些,盡管心髒的疼痛沒有絲毫減弱。
魯迅似乎也知道了她的決心,便不再多說,垂下頭,眉眼間的憂慮更深。
“請您跟着我。”他說,“愛玲考慮到了您會蘇醒的可能性,所以提前為您準備好了一切。如果順利的話,我們今天就能回到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