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逸鈞兩邊手臂隐隐傳來被利刃刮一般的灼痛感。
一掀開袖子,便發現手臂上多出了幾道明豔而鮮紅的劃痕。
何逸鈞再一靜下心來察覺,才發覺不僅是手臂在疼痛,其實是渾身都在疼痛。
同時伴随着酸酸辣辣的滋味。
何逸鈞踉踉跄跄站起身來,身上那股酸麻的感覺加劇。
不禁一個欠身,陷些把自己給摔了回去。
之後站穩,繼續觀察四周。
周圍隻他一個人,也不知餘久擇跑到了哪裡。
而廢墟外,還是那熟悉的道路,熟悉的一草一木。
書房在哪兒?
鄭爺在哪兒?
何逸鈞忽然看到距離自己不遠處的木闆之間夾着個晶瑩剔透的小東西。
這東西十分顯眼奪目。
何逸鈞好奇,朝這個小東西走了過去。
将它拾起。
原來這是施清奉一個月前送來的富貴竹盆栽。
盆栽外表有幾道深深的裂痕與凹型缺角。
裡邊的富貴竹已經不見了蹤影。
确定了盆栽的位置,那麼書房位置應該在……
“鄭爺!——”
何逸鈞信手擲盆栽到一旁。
目光鎖定了書房位置,間不容發之際,忙朝确定的這方向奔去。
身上的酸痛感似乎也在這一瞬間蕩然無存。
而盆栽,在墜地的瞬間,碎了。
發出銀鈴般的尖翠聲。
何逸鈞跪在一叢木堆前,手觸木闆底下時,才發現面朝黃土的木闆上濕漉漉的。
竟然是昨夜杳無聲息地落了場雨,把木闆給打滑了,火也滅了。
木闆現在仍未完全幹透。
搬動木闆尋找鄭竹暮更是難乎其難。
何逸鈞換了幾個姿勢,用盡全身力氣去搬動卡在最上方的木闆。
可這塊木闆像被法力定住一般,何逸鈞怎麼搬也搬不動,手心還被木闆割破幾到豔紅悚目的劃痕。
随後這幾抹紅豔綻出一片花狀印染。
何逸鈞仍在繼續搬着,這塊木闆搬不動便去搬另一塊,連停下來小憩的念頭都給遺忘了。
天色又亮了一圈,可以能看清周圍黑影是啥東西了。
倫安城中央的地方遙遙傳來空靈的晨鐘聲。
此時的何逸鈞才剛搬出來一塊木闆。
雙手盡是泥迹與血迹的混合體,衣裳竟比枯葉還皺,發絲也淩亂得不成樣。
活像個囚首垢面的叫花子。
這時,從遠方隐隐傳來一陣細碎的馬蹄聲。
馬蹄聲越來越近,是朝廢墟這邊來的。
何逸鈞醒了神來,心想估計又是昨日那群官兵。
抛下木闆,連忙轉身離開廢墟,佯作無事無憂的平民模樣,恬然行走在泥路上。
路上隻他一個行人。
但晨鐘響了,總不能不讓他在路上走吧。
馬蹄聲镗镗。
土地在顫抖,空氣在顫抖。
京師在顫抖。
不一會兒,幾匹灰馬便從何逸鈞身側掠過。
錯身而過時生出一陣獵獵涼風,撩動何逸鈞的薄襟。
随後,馬蹄聲遠去,停止。
何逸鈞身後飄來若有若無的糙音:“就是這裡了,大家快下馬,尋找到鄭竹暮的屍首,屍首扛出來燒了,為前朝昏君贈個好伴侶!”
何逸鈞沒有回頭,也沒有擡頭,疾步如飛。
一直走到民宅拐角處,開始輕盈小跑,盡量壓住自己過大的腳步聲,心裡恍恍道:“一路走,走出這個地方……”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哪兒,又似乎碰到了鬼打牆。
路兩旁飄過的人影漸漸密集。
總的來說,他走不出這個鬼地方。
何逸鈞擡起眼簾,卻不知道自己來到了個什麼地方。
明明很熟悉的街道,如今卻變得如此陌生。
隻有天色告訴他,現在仍是晨時。
何逸鈞在原地悠悠打轉,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往哪個方向走,準确來說是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繼續往下走。
躊躇片刻後,最後他埋着頭随便朝一方向走去,心裡默默祈求旁人不要認出他來。
這是一條狹隘的小巷,人影稀疏,四周黑兮兮的屋子裡安靜無比,沒人住一般。
何逸鈞跟前忽然閃出一道衣影。
衣影站在何逸鈞跟前之後便不動了,像是在故意擋住何逸鈞的去路。
何逸鈞眉頭一皺,不得不停下腳步。
擡眸一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前人正是餘久擇。
他不禁眼皮一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