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叙手下動作一停,側過臉垂眸,睨向不乖兔子似扒拉他袖口的那兩根皙白手指。
見他不說話,酒鯉小心翼翼、得到默許的,将那杯她珍珠似捧了一路的粉紅普羅塞克遞過來。
眼底星光閃閃。
“酒鯉。”符叙被氣笑了,“開車不能喝酒。”
酒鯉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哦”。
聲音拖着調,委屈巴巴的,捏緊了手心的微雕玻璃杯。
癟了癟嘴。覺得符叙說的很有道理,所以她打算勉為其難自己把酒給喝了。
唇剛碰到杯沿,被一隻修瘦溫熱的手輕巧撈走。
酒鯉眼睛再次瞪過來。
“……”
小孩脾氣似的。
知曉她的犟脾氣,符叙扶眉,認命般警告:“你也不能喝。”
酒鯉向後縮了縮。
表演力旺盛的某人開始戲精上身,冷不丁開口:“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
未等符叙答話,她抽了下鼻子,空出一隻手來捏符叙的臉:“符、小、叙!你是不是長膽了?”
酒杯在她和符叙的手中較量,差點被打翻。
酒鯉一本正經解釋:“我、我剛喝太多酒了。诶,喝點水,喝水醒酒……”
“……”
喝酒來醒酒?
嚴重懷疑這妖精就是來折騰他的。
符叙無奈到想笑。
意思是這酒今天非要他們其中一個喝掉不可了?
—
十分鐘後,符叙下車,靠在路燈邊叫了個代駕。
那邊說在附近,但還得再等五六分鐘。
他訂了靠近雁南的酒店,掐了掐表,車窗半開着,酒鯉在後座終于不鬧騰,睡着了。
整張臉埋在抱枕裡,法國梧桐細碎的影投至車内,她大半身形籠在樹的剪影中,高級黑吊帶裙渡上米黃色光暈。
像一顆閃耀着微光的恒星。
天上月色正好,符叙舉目,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顆極亮的星星。
動人心魄的亮,觸不可及的遠。
他再垂頭劃拉手機,代駕發消息說到了。
雁南區有酒鯉名下的平層,離半野很近。
車子抵達,後座的人依舊睡得極沉穩。天塌下來都叫不醒的樣子,倒看得符叙安心。
室外空氣燥熱,一下車這種感覺更甚。符叙再看了眼穩穩睡在後座的人,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酸奶和薄荷糖。
回來時,卻遠遠瞧星空黑賓利慕尚的車門敞着,符叙剛才并沒有上鎖。他再走近點,心裡一緊。
車内沒人。
酒鯉的包和手機都在副駕上。
不知道她一個人跑去了哪裡。
而淩晨兩點,整條街的行人都稀稀落落的。
符叙眉頭很深皺起,愣神的空當幾将驚慌失措。去酒店裡調監控,畫面來回倒放了五六次,終于在某個節點調出酒鯉的身影。
細帶及膝長裙,足下的同色系綁帶平底涼鞋被她在手裡提着。
沿右側馬路逐漸走出屏幕,看樣子像朝雲橋那邊走了。
“先生,請問需要報警嗎?”
酒店工作人員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擡眼,等答複,卻發現人早已出了門。
雲橋是半野附近一條寬巷,當年司雲苑出車禍,至今一條手臂仍不時麻痹,也是在這兒。
離酒鯉住的小區不過十步距離。
那年司雲苑還在A大藝術系任職系副主任,并未辭職在家。
六月初,正帶領學生準備某國際藝術節參賽作品。隻那一次,抽空去雁南看望酒鯉和酒桑桑,卻差點沒出來ICU。
車子駛至雲橋巷和主幹道的岔路口,被突然加速沖刺過來的大型貨車撞翻。
司雲苑頭部多處創傷,留下了永久性腦震蕩,右臂因為車玻璃紮進神經深處,再也無法繪畫。
不僅那次藝術節,司雲苑此後的繪畫生涯,都被這次事故斬斷。
但闵時暮的父親,本來預謀撞的人,其實是酒鯉。
符叙在巷口撿到一隻涼鞋,再往裡走,酒鯉抱膝蹲在一家理發店門口。
長發濕漉漉的,不知道是否是被熱的。
微暗光線拂在她身上,露出的肩頸白瘦,一副蝴蝶骨輕盈漂亮。
察覺到眼前有人,她于微光中擡起眼,眼圈深紅,眼尾和鼻骨的小痣近乎灼眼。
符叙想按一按她頭頂,手停在半空,似乎是被燙到了。停了半晌,他後退小半步,轉而蹲下身。
擡手撥開酒鯉額前濕發。
聽到她嗡嗡泛啞的聲音:“他本來要撞的人是我,對不對?”
心髒像被細細密密的針紮過,符叙将她的碎發撥至耳後,意識到什麼,又松開手,隻擁緊酒鯉。
“對不起,我來遲了。”
—
回半野的路上卻并不安分。
符叙背着她,酒鯉痛哭流涕完,便扒在符叙肩上迷迷糊糊地說渾話。
臉貼着符叙的脖子胡言亂語:“符小叙,你好香啊~”
“符小叙,你怎麼這麼香?”
“嗳,你身上好涼快啊?”
……
一整個流氓兔行為。
酒店房間在七樓,等電梯時,前台工作人員瞧電梯口兩人的背影視線揶揄,咬耳朵竊竊私語。
符叙回頭報過去禮貌的微笑,竊竊聲立即停掉。
他進了房間先把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襯衫後領蹭了一路酒鯉的眼淚口水,能明顯感覺到濕涼,去衛生間照鏡子。
脖子耳朵上都覆了層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