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雲苑是從李太太家回家路上遇到的符叙。
靠近廣場那有一處荒廢已久的花廊,并不高,雜草橫生,加之有人經常在旁邊的矮石墩上放貓糧,便成了一個流浪貓的野生貓架。
夏末,花兒開始第二茬生長。“貓架”裡邊顫巍巍冒出一些夾在雜草裡不知名的花,粉紅绛紫,霎為漂亮。
哪個熊孩子玩耍發現了,跑去裡邊折花,卻不想一腳才踏進去,便被一隻橘貓刮了一爪子。
小女孩抹着眼淚蹲在石子路邊和橘貓大眼對小眼,回身瞧到不遠處黑色汽車裡有人,蹬着小短腿就跑過去告狀。
符叙也不知道他怎麼就開車開到清錦園這塊來,腦子裡正嗡嗡一團亂,瞥到車窗前的小不點,才下車,腳下便一重。
熊孩子沾滿泥巴的小手扒拉他褲腿,控告着非讓他抓住欺負自己的貓咪不可。
符叙無奈被引着朝那邊花廊走近。
一小簇粉薔薇下,橘貓呲牙弓背,滴溜溜着眼睛瞪眼前一大一小。
它身後,瑟瑟縮縮偶露出一點焦糖色腦袋——一隻長相異常漂亮的火焰布偶。
明顯是被遺棄的家貓。
—
小女孩手上破了點皮,傷口并不大。
符叙問了半天,才套出小孩奶奶的手機号碼。
他找了碘伏和棉簽給小孩手掌消毒,在車邊剛撥完号,對面老太太說等會過來接孫女,回頭便看到司雲苑的車。
“呦,這不那誰……遲家那小淘氣蛋麼?”
見符叙根本沒打算教訓那隻撓了她手的貓咪,小女孩抱着符叙的腿撒潑打滾。
聽到司雲苑的耍笑,倒知道羞了,慢吞吞從地上爬起,又将身子整個藏在符叙身後,露出一隻眼睛,反駁道:“遲钰琪。”
符叙看到從廣場那邊趕過來,手上還捏着廣場舞扇子的身影:“遲钰琪小朋友,你奶奶來了。”
那邊遠遠傳來一聲吼。
“遲钰琪!你個小混蛋你看我不揍你!”
“……”
小女孩拔腿就跑。
被符叙提着後領給撈回來,親自押送到她奶奶手裡。
從車上找了點火腿腸。那兩隻貓對符叙倒挺親,他毫不費力便将它們引到了紙箱子裡。
布偶在野外極難生存,那隻橘貓也尾巴一大片都沒毛,肚皮上都是打架留下的暗傷。
遇到意外,手頭上有了事做,符叙心境終于能平靜下來,思慮等會先把兩個小東西送去附近寵物救濟站。
司雲苑想幫忙結果發現根本沒什麼忙可幫,符叙做事有條不紊,細緻、耐心又可靠。
她看着符叙将紙箱子放後備箱裡,随口問道:“你今天放假啦?”
言外之意是他怎麼沒打電話也沒知會就跑來了?
“沒有。”符叙想了想,決定找個借口,說,“符小晚衣服在酒鯉那。她說那件衣服有明星親簽,纏着我三天了。”
司雲苑啧啧:“現在這小孩子追星呦。”
想到什麼,四下打量過周圍的環境,又道:“廣場這邊……溫家就在這前邊啊,他們家閨女小溫在南大教書呢,聽說今年轉正。哎小叙,你們認不認識?我記得去年年底,你跟小深來我們家拜年,你們倆是不是見過?”
莫名其妙的。符叙搞不懂話題怎麼就突然由廣場轉變到什麼溫家,再又到他認不認識上。
“沒有吧。”
後備箱合上。那隻橘貓又拔高了聲叫起來,聲音啞而凄厲。
符叙抱歉地擺了擺手,要走:“雲姨我得先走了,我去寵物救濟站,等會再過來。”
有關溫家閨女的話題終于終止。
司雲苑一副“我懂”的樣子,含笑揮手:“行。剛好我備了老多食材,今天下午有新菜品。你等會可一定過來,不許缺雲姨的席!”
符叙應着:“給您捧場。”
司雲苑嗔:“嘴真甜。我家小鯉要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
酒鯉實在沒想到符叙今天會來她家。
他沒有去連城,這酒鯉摸準了七成,但三天沒聯系的人突然光臨她家,酒鯉始料未及。
若知道,她下午打死也不會應林箬的馊主意回來。
關鍵她給司雲苑打電話說和林箬今天下午回家,她媽也沒給她透露符叙會來啊。
光線明明暗暗,落日霞光退得快,不過瞬息,外頭天光已然昏暗。
而符叙站在那兒,不動。
林箬招手,他才象征性地拾眼看過來,擡了擡手。
眼神并沒有向酒鯉身上過多停留。
酒鯉心裡卻打鼓似的。說不上慌亂,懊悔居多,夾雜少許某種不可言說的悸動。
仿佛回到許多年前,又仿佛回到某段午夜輾轉混沌的夢中。
虛空中陽光也變得夢幻,放學之後,教室裡隻剩下她和闵時暮兩個人。
少年脊背端正,圓珠筆擦在紙上沙沙輕響,偶爾停下,思索,眉梢微鎖。
落在課桌上的亮光移動,他看到,停筆,将擋在女孩前方的書本小心往後挪。
書本内側女孩的眼睛卻并不安分。少女換了個偏頭的姿勢,透過微微晃動的書頁,往左,再往左點,看到男生的喉結。
接着是唇,鼻尖的小痣,斂目認真的眉眼。
他側過身,書本大小有限,仍有光線落在女孩臉上,對比方向,拿手掌去擋。
簡直太傻了。
“噗嗤!”
趴在桌上裝睡的人再也忍不住笑起來,找準了時機,在少年頓住,将彎腰坐下時,突然起身。
雙唇卻撞上鼻骨。
沒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