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部分話語,是同情他坐到了宋苛身邊。
早自習連着早課上語文,語文老師吩咐課代表插u盤開投影儀,開電腦的時間段裡打算抽查上學期的詩詞。
教室一片哀聲哉道,老師拿黑闆擦往講台一拍示意安靜:“有時間歎氣沒時間背書?”
她翻着教案,見後排新來個人,樣貌卓越,推推眼鏡問:“那位是新同學吧?名單暫時沒有你,叫什麼名字?”
那男生從稍顯擁擠的椅子站起,撫平褲子兩邊的衣紋,回答道:“季昭野。”
經過變聲期的嗓音仍舊清亮昂揚,很符合他的形象。
“不用站起來,季昭野...你這姓氏蠻少見的嘛,昭然的昭,野生的野?”
見人坐回位子點頭,她放心寫到名單欄空白處。
“那季昭野同學,你新書沒到是吧?我看看啊,宋苛,你先把書借給新同學用用。”
語文老師話音一落,宋苛就轉身把書遞給季昭野。其他同學零星幾個揣測的眼神投過來,季昭野當然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你就在上面做筆記吧,書到了再謄抄上去。”
“我叫宋苛,嚴苛的苛,班級紀律委員,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我。”
宋苛這次很緩慢地回頭,咬字清晰說掉上述話。
季昭野不答話,愣愣接過去,張口說了什麼,聲音太小,看口型是在說“謝謝。”
跟剛才站起來發言的少年是一個人???
與此同時,季昭野也一樣困惑,李叔不是說,他不愛說話,不好相處???
宋苛全當季昭野初來乍到不熟悉新同學,就沒再多打交道,之後季昭野領了新書,把書還給宋苛,兩人這天所有的交流到此為止。
奇了怪了,他當時借書說的話沒造成什麼誤會啊,控制了語氣,很熱情吧?
跟别的男生這樣打交道一兩天就熟悉了,季昭野或許比較内向?
還有一種可能,季昭野單純的不喜歡自己,那坐他後面幹嘛呢,說不通。
是他的長相,聲音?确實沒他好看好聽,但也沒醜到見不得人的地步。
宋苛回家路上反複想,反複自省,如何做才能留下好印象。
是,他迫切地想交這個朋友,從看見他的第一眼便下定決心。
季昭野樣貌好,宋苛觀察一圈周圍的反應,不出意外的話,季昭野會成為和周予并肩的風雲人物。
季昭野不知道他初二以前的事,這很好,過往一件件扒出來,誰願意做他朋友。何況上上周宋苛又玩脫一個同學。
宋苛的認知裡,人與人的交往應當帶有利益,一旦利益消失,繼續下去就枯燥無味,他不會交付真心,是他壓根沒有這東西。
能說上話的,就是還有用,留着。說不上話的,得考慮考慮後期的影響,那個玩脫的同學,不在這兩項裡,宋苛相處一段時間感到乏力,就扔了。
父母是教育的第一導師,他們隻在有需要的時候找他,比如工作不順,便找理由在他身上發洩,比如閑的沒事幹,就開自以為好玩的玩笑逗他,給他逗哭了,他們卻笑。
等宋苛有需要時,他們擺上不耐煩的臉,揮揮衣袖質問他這點小事為什麼不自己做,同齡人比他成熟。
宋苛有樣學樣,沒覺得哪不對勁。
其實他一開始不這樣的,他上小學後便知道在父母身上得不到被關切的情感,于是他靠近身邊人,試圖從朋友身上回收缺失的親情,隻要有人需要,他立馬把自己奉上去,盡力去滿足每一個朋友。
宋苛,畫畫課我沒帶彩筆,你借我用用,明天還你。
好。
宋苛,這作業我不想寫了,你幫我寫吧。
沒問題。
宋苛,一會老師問誰幹的,你幫我頂替一下,謝謝了。
知道了。
宋苛.....
我會做的。
彩繪鉛筆永遠缺了好幾支,作業永遠是空白的,事實永遠是不能揭曉的。
回答永遠是我不記得借過,我又不是故意的,就這一次,你别太小氣了。
小事大事塞進名為‘宋苛’的樹洞裡,一年年下來風吹雨打,如同跗骨之蛆長年糾纏着他,他得不到正面反饋,他打滾喊罵,叫嚷着抱怨着,沒人聽的見,畢竟樹是植物,說不了話。
拒絕這個詞怎麼說?他想不出來,他似乎沒有學習拒絕的權利。
如此他便理解父母的行為了,不愧是大人,看似殘酷的對待他,卻是告誡他盡早脫離童年,認清社會的運行規律。宋苛不做圓規畫圓了,他要做拿圓規的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