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提問的聲音不帶惡意,沒有任何指向性,輕飄飄地落在人堆裡。
“娘娘腔,誰?”季昭野問話的語氣多了幾分不耐煩的情緒。
上一秒歡天喜地的氛圍因為某個人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墜入冰點,那一圈人互相觀察,去找那發話的罪魁禍首。
娘娘腔,男人婆,都是專門針對那些不合群的人貼的标簽。
男孩子理應喜歡運動,賽車模型。
女孩子理應喜歡手工,漂亮娃娃。
宋潤南手執戒尺教育宋苛:‘男兒有淚不輕彈’,宋苛便發狠地哭;姐姐宋微微偷摸着教宋苛編手鍊做工藝,趙雅看到搶過去踩在地上:‘男生要有男生的樣’!
再過十年,宋苛又從父母那學到一句話:‘男兒膝下有黃金。’
社會的規訓理應所有人承受。
是嗎?
幾撥人自讨沒趣,和季昭野唠了一兩句便一哄而散,世界安靜了,二人的時鐘繼續轉動。
季昭野站起來,在宋苛背後沉沉舒氣。
不曉得季昭野被他們打斷對話,從頭到尾的神情是什麼樣的。
他猜得到‘娘娘腔’說的是自己吧?
身後傳來腳步聲,腳步從後來到右側,黑色的影子長長鋪在宋苛的書桌、作業本上,很快又滑落下去。
他偏過頭,季昭野半蹲着,兩臂交疊趴在自己的課桌邊緣,嘴唇鼻子埋在裡面,徒留濃眉墨眼。
他的聲音悶悶響起:“你的回答呢?”
我的回答很重要嗎,你缺我一個嗎?
我對你而言不是特殊的。
“我不去了,人多,我社恐。”
宋苛冷聲說着半真不假的拒絕,低頭寫字。
季昭野心一橫,一隻手臂脫出來抓他的鉛筆,不讓宋苛得逞。
宋苛把注意力又分給他,一臉‘你丫找揍’的表情,季昭野晃晃筆頭不以為意,接着宋苛的拒絕說:“不行,他們可以不來,就你必須來。”
為什麼?
“你是我的好朋友啊。”季昭野挪近了點,眼睛真誠得泛出來金光。
....好朋友?
宋苛親自松開自己的鉛筆,麥色的食指有厚厚的老繭,他低頭磋磨着嘗試去扶平,發現辦不到。他的頭轉向沒有季昭野的一邊,望着教室牆頭懸挂的字畫出神,嘴巴嗫嚅道:“煩死了...我會去的。”
一個好字,和普通的朋友有着千差萬别。
朋友可以有很多個,而真正的好朋友卻隻有一個。
他對季昭野來說是特殊的。
足夠了,真的足夠了,他提供的情緒價值已經很多了,他不用投機取巧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