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幾小時,季昭野剪完視頻去衛生間洗漱完就跳進被子裡閉上眼睡覺,他眼皮外的光圈頓時暗下來,知道宋苛把大燈關了,留了床頭小燈。
過了十幾分鐘,那小燈光線也消失了,整個房間被黑暗籠罩。
季昭野翻了個身面向宋苛的床位,雙目聚焦到床上的人,他不确定對方能否感覺到,又或者宋苛也在注視着他。
斟酌半天,他小心地提起高考畢業後的暑假,宋苛家裡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空氣流竄的氣息似乎隻有他一人的,宋苛可能早已進入夢鄉了,就在他這麼認為時,對床的人發話了,卻不是回答他的問題:“你有在等我嗎?”
“我當然等了啊,後面你說沒辦法來我打暑假工去了,手機不常看。”季昭野隐瞞了自己逃避的事實,他太久沒打開和宋苛通訊的軟件了。
“你還沒回答我...宋苛?睡着了?”
早上打工太累了吧。
他聽見宋苛均勻的呼吸聲,聲量自動放小了,季昭野就塞好腳邊的被子回到平躺的姿勢。眼睛閉不閉都是黑漆漆一片,便睜着看天花闆看到困。
不知是戀床還是出于别的原因,季昭野失眠了,他合上眼睛就想起以前的事,樁樁回憶多出孔洞用紅繩連接在一起,像是日本傳統動畫永遠出不完的續集。
淩晨時分他輕手輕腳将被子從身上移走,起身坐在床沿,拿手機開了手電筒再反放到枕頭邊緣,微光隐約能看見附近的物體。
季昭野摸着床頭櫃邊緣到了宋苛的床沿,他手一滑誤碰到開關,小燈閃幾下亮起來了,還好不刺眼,季昭野做賊心虛似地瞥一眼睡着的宋苛。
宋苛半側着頭朝向自己這邊,沒醒。
跟那時候一樣睡得熟,做什麼都不知道。
季昭野沒關小燈,這樣方便他欣賞宋苛的睡顔,與動态的沒什麼區别,就是纖長睫毛的陰影在燈光的襯托下拉長,給人一種想用手刮過的沖動。
忽地想起研學遊的大巴車上,斜後方宋苛一個人坐靠在車窗上熟睡的側臉,疊着交錯的樹影,閉上的眉眼和現在如出一轍。
他沒克制住,真就上手淺淺一刮睫毛尖,馬上收住還要捏睫毛的計劃。
宋苛沒動,蓋着賓館的淺白薄被,靠近床邊的手垂下來露出半空,季昭野想着真好笑,這麼多年睡覺都這個傻樣。
怪不得研學那天晚上自己能成功趁虛而入,多沒防備的一個人啊。
季昭野摸不清宋苛的想法,他從懶得問到焦慮怎麼問,他們好不容易再遇見了,萬一踩到坑又跳不出來了怎麼辦?
宋苛現在都不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以前的他可是上趕着給自己道歉的——
和當初的自己處理方式真像。
不過季昭野倒是能給自己自圓其說,他那時不夠成熟,苦于對宋苛産生的模糊情愫,先是問他知不知道同性戀,得到厭惡的結果後他決定藏起奇怪的情緒,但那周之後宋苛在學校的怪異舉動又讓他燃起了希望,他想宋苛心中的窗戶紙姑且沒有捅破,必須尋找一個契機讓他親口承認。
最終的判決出來了,他是徹底玩脫了,對好朋友的不同認知導緻季昭野誤解宋苛應當是喜歡他的。
他強勢地要逼人跨出來,然而宋苛始終把自己放在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位置裡。
接着宋苛的生日,當天他的情緒很差,家裡安排的麻煩事和人讓他喘不過氣,他逃掉補習班去找他的‘避難所’,結果用來避雨的屋檐親自把自己推出來,質問他就沒有錯嗎?
不成為一個健康的兒童擁有完整家庭是他的錯,不适合應試教育的學習是他的錯,不喜歡女人是他的錯,他錯的真多,他走的全是世俗最不常去的偏僻小道,他大錯特錯!
他無法和宋苛正面交流,能躲則躲,一直視對方潮濕的雙眼,心底的真實想法就會瞬間迸發進腦子說出來,那幹脆像以前一樣放任自己不就好了?
風筝飛得越久線越容易斷,他見宋苛離了自己還能和學習委員談笑風生,與同學正常相處生活就心生怨念。
你憑什麼要從水井裡爬出來?給我回來!别留我一個人!
宋苛,你應該郁郁寡歡縮在自己的世界裡,你得低聲下氣過來求我回到你身邊,成為我的同類!
季昭野濟養自己的長頸鹿,馴服好了怎麼能給别人随便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