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後驅車去新郎家參加完婚宴,宋苛就在老家裡打雜做事住了好幾天。
農村網差,流量用多了花的是宋潤南的錢,他可不想和父親吵架。
于是宋苛有機會就出去走走,趕集的事他沖在前面,到了集市就有網絡了,他拿着破手機沒什麼用,頂多給江知芸彙報行程,一天不回複她就沒安全感,要上房揭瓦。
臨到回家的那天,路況好多了,宋潤南一路開車暢通無阻,車裡塞滿了故鄉的土特産,空間變擁擠了。
趙雅搗鼓着女婿送她的新手機,琢磨不懂,她把手機當手使碰碰旁邊的宋苛,問他怎麼把沒用的消息屏蔽了。
宋苛接過新手機操作,母親絮絮叨叨說以前的舊手機總收到莫名其妙的垃圾短信,删了好幾次都沒用。
“…是我初三那會的手機号嗎?”宋苛清理消息的手指打滑,眼裡的餘光瞥向聳肩避而不談的趙雅。
回柳城後她就換了手機号,以前的信息肯定都看不見了,但宋苛直覺裡猜到那不是簡單的騷擾短信。
“發了什麼?都是同一個号嗎?首号碼是青城的吧?”他一再追問被縫住嘴巴的趙雅。
“都多久了,我就說一下啊!你别多管了啊。”她滿臉愠怒搶過手機,通過後視鏡和宋潤南用眼神交流了什麼,前面開車的父親便幫腔了幾句結束話題。
他們無端的掩飾,讓他更加确定這是和季昭野有關的事情。
到了柳城的家連上網,他第一時間就發了信息給季昭野,一天、兩天到整整兩個星期,宋苛的耐心等不到結果。
三個月的假期在手心悄然溜走,他等不下去了。
他手上還有些錢,能買個昂貴的高鐵票獨自去青城,而這個念頭在宋潤南提出今年不回去的時候就冒芽了,如今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他要回到實驗室廢墟裡,親自确認小白鼠的死活。
一時的沖動混亂了大腦,宋苛選了個天氣明朗的周末啟程,他暑假裡總在打工,隐瞞父母去青城易如反掌,揣着返航的錢和身份證輕裝上了路。
他的大腦完全是空白的,學着視頻的教學去候車檢票,進站等車,緊張與恐懼感交雜在血液裡漸漸把滾燙的激動興奮澆滅,坐上車位看向窗外的站台時理智終于回了籠。
這值得嗎?
季昭野信息不回,他是不是去其他地方旅遊了?
宋苛下了高鐵越發的迷茫無助,小小的人被外圈的車水馬龍圍困在出站口,公交站的廣告欄不時更新着屏幕。
他幾年沒來過這裡了,好不容易和打車的司機溝通清楚送到青江大橋,宋苛按熟悉的路徑去找季昭野的家,可是他連自家的街道路口都不記得。
那高檔的尾字是“府”的小區跑哪去了?怎麼過了商業街全是類似的居民樓?豆大的汗珠在額上聚集滑落到腳邊,宋苛孤身停在某店的門頭,辨認這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老字号。
好像是的,還沒有倒閉,那麼距離目的地就不遠了,可他能具體到哪一棟哪一層嗎?
宋苛的心悸從未有過的嚴重,他的重心掉在下方,必須蹲下來穩住,隔着便宜布料緊捂劇烈顫動的胸口,呼吸空氣變成如此乏力的行為。
他拿出手機接連發了消息給季昭野,沒有奇迹發生。
屏幕突然轉成接聽界面,宋苛的期待還沒成形就在看清名字後落空了。他緊咬下嘴唇接起電話,不讓對面察覺自己犯病的狀态。
“喂喂喂?宋苛!你去哪了?!”宋潤南電話裡的聲音粗啞了幾分,聽語氣像是要抓起他衣襟揍幾拳。
“......”
“把我話當耳旁風是不是?我出去沒一會你就不見了,我讓你這幾天别出門你跑哪去了?限你三十分鐘回來!”
“我回青城了。”宋苛實話實說,他已經想好了後面怎麼圓回來:“去找我對象,對不起。”
另一頭沉默片刻,猶疑問他沒打别的心思吧?找了女朋友也不往家裡帶。
他的心思可太多了。
“你怎麼去的,花錢了沒?”
宋苛心領神會其中的試探:“高中獎學金和暑假打工的現金在我房間書桌的第二個抽屜。”
“...錢不要亂用,現在你會賺錢是好事,但是管不住錢,交給我和你媽管就行。”宋潤南說話客氣了些,挂前提醒宋苛不要光顧着談戀愛早點回來。
今天着實讓宋苛明白了自己湧上心頭的第一次‘離家出走’不全在于季昭野。
宋薇薇說的對,他們是連根生長的家人,誰也離不開。
他内心壓抑了太久,試圖脫離這片死潭,卻忘記了自己還沒進化成兩栖動物,上岸到幹涸地蹦跶幾步就咽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