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另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親才算初吻,還是不論血緣和有感情的人接吻才算呢?
如果是前者,宋苛的初吻真是莫名其妙的被奪走了。
他做春夢夢見面對的人換成周予完全是大腦把難忘的記憶從海馬體抽出來塞到裡面的。
也就是初三下學期的一節老班的課,李正節到窗台附近給說話的學生一個爆炒栗子,教室裡雜亂物品的響動和耳語交接的聲音很快歸于平靜,他交待周予看好班級搞自習,自己要去隔壁樓開會一時半會回不來。
周予的班服上衣掖進黑色西褲裡,全身都是班長該有的責任感,結果李正節的腳步的回音在教學樓裡消失,他第一個帶頭關門鎖窗玩遊戲,樂不思蜀。
“終于有節課能快活了,來不來玩狼人殺?”周予坐前排,輕松搬開自己的桌子拉出椅子坐在前面招呼同學。
近幾年的桌遊遊戲在年輕人間特别流行,尤其是狼人殺,不需要專業卡牌也能玩。
孟皓程坐不住,率先加入了:“行啊,一節課能玩完不?”
“包的,就玩最樸實的卡面,湊七八個人夠了!”
大多數學生們興緻不高,忙着卷題目,周予硬拉了幾個交情好的人過來玩,季昭野也是其中之一,大家都了解規則,分配完角色開了一局後才發現玩得意猶未盡,忙叫着老班還沒回來快開下一句。
周予站在中間當主持人,殷切笑笑:“上局村民太少了,再加一個人吧。”
他說完就看向擡頭盯黑闆的宋苛,招手讓他過來玩。宋苛和季昭野絕交後跟班裡成績好的人混在一塊,他不好拒絕周予,半推半就拿了椅子和他們坐一塊。
季昭野就坐正對面,周予的身軀擋住了二人随時會相遇的視線,他松了口氣,專心聽懂規則後閉上眼等候主持人的口令。
“天黑請閉眼——”周予站最中間把這句話拉得格外長,其他人遲遲沒收到下一句某某某請睜眼的台詞,又不敢睜眼問破壞遊戲進度。
宋苛的眼睛蓋在肉色與暖光混合的眼皮底下,突兀地出現一道黑色光束。
他疑惑自己是個平民身份,周予有必要靠過來嗎?
緊接着下一刻,宋苛感覺到有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鳥嘴在拉扯他的嘴皮讓他的神經變得敏感,觸覺涼涼的…不對勁!
他不顧規則睜開眼睛,見周予剛剛退回原地若無其事喊預言家請睜眼。
宋苛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引起自己嘴唇怪異的感覺是做了什麼,雙腿顫抖沒踩住地面,一陣反胃不得不仰起脖子将後背靠在椅子上,這番操作直接讓自己前盤不穩連着椅子摔在地,上發出好大動靜。
其他人紛紛張眼,前排寫作業的學生也拽着問他們發生什麼事了。
宋苛氣急敗壞在地上慢吞吞爬起來,指着笑意不減的罪魁禍首:“你幹嘛啊?!你的書又被收了?”
他間接地抛出自己的疑問不想事情變難堪,周予不知是沒領會還是忘記了之前說的理由,攤着手覺得他大驚小怪,他和自己親哥也這樣。
“你真惡心…”宋苛手背抹着嘴罵他。
“怎麼了?”季昭野以為錯過了好戲,他随口一問,周予便用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了前因後果。
其他人也想知道發生什麼了,湊過來卻被季昭野陰沉的表情吓了一跳,隻好轉頭問神色同樣難看的宋苛。
“沒事,有個臭蟲掉我臉上了。”
宋苛置若恍聞别人笑話他怕蟲子,擾亂了遊戲,因為他察覺到季昭野的目光短暫地掃過自己,不由得心生對自我和周予的厭惡。
一方面想着既然斬斷了聯系,自己心情受挫于季昭野不在乎自己也太做作了,另一方面想着完蛋了,他肯定要被季昭野當成同性戀,從而把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同這方面聯想在一起,覺得宋苛真惡心。
現在想來真是要自嘲過頭,說不定那天就是季昭野的同性啟蒙呢。
…
宋苛不想變成孟皓程說的心口不一的直男,盡可能忘掉過去的不愉快。
也許是不夠愛,這才到起步階段,他和江知芸多走幾段路程就好了。
可日久生情對宋苛不太适用,他生活的環境裡教會了自己天生冷血,視家人,朋友,愛人為一物。
而且時間越長,他的僞裝脫落的速度越快,季昭野是這角色的藍本,他擅自更改了取向,絞盡腦汁去想如何彌補自己開始頹爛的演技。
江知芸的家庭優越,她生長在愛意準時澆灌的土壤中,與宋苛相處時像個小太陽轉來轉去,講自己身邊的樂或苦,還繪着天馬行空,暢想他們的未來。
她把自己和宋苛的往後四十年都規劃了遍,畢業去哪工作,選個好日子結婚安家,養育兩個孩子看他們長大成人。
他聽着竟覺得人生好漫長,活得如死後埋進土裡的人一樣窒息。
他讨厭人群,江知芸的社交圈這麼多人,加上雙方的父母親戚,結婚宴上他要拿百八十種的微笑去應付。
他讨厭孩子,聽膩了半夜宋覺尖利的哭叫聲,宋苛的血液裡流淌着劣性基因,生下來的後代會是個廢材,而自己即将成為像宋潤南一樣惡心的父親。
他讨厭既定的未來,那何嘗不是另一把鎖住自由的監牢,從始至終都困在家庭裡。
他想一旦自己的本性暴露,在江知芸的未來裡必然将自己抹除幹淨。
宋苛痛恨自己骨子裡的憤世嫉俗,無能怯懦,四處橫生的種種欲望。
他讨厭有未來的人。
他沒法愛上江知芸。
蹉跎在這場感情漩渦的宋苛馬上又背上一擔重筐——父親通知他今年不回青城了。
他打完暑假工回來沒緩過神:“不回了?為什麼?”
趙雅給躺在沙發刷手機的宋潤南脫鞋,她幫父親開口道:“你姐姐在老家結婚了,我們回去賀禮。”
“也剛好在那住一陣,你奶老念叨你呢。”宋潤南接着說。
宋薇薇結婚的消息打了宋苛一個措手不及,她的姐姐終是沒受住宋家人一輪輪的‘勸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