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的腳步頓住，半張臉隐沒在外面的暖光中，他無聲等待後方的話語。

“這是第一件事，李正節不是我的親戚，隻是我爸認識的朋友，比較照顧我，但不是所有的事情和決定都聽我的。”

“好。”宋苛聆聽的耳朵動了動，他回身與季昭野的烏色眸孔連接上視線，後又快速轉向

将門帶上攜風而去。

下樓騎上車，手機鈴又在褲兜裡震動，宋苛不耐煩接起，見顯示來電人是季昭野時緊鎖的眉頭舒展起來，接通問又怎麼了，還有要說的？

另一頭安靜一會，和着電流聲試探性地說：“不算家事的話，能不能和我說說？沒準我幫得上忙。”

自己的負面情緒有這麼外露嗎？還是季昭野這家夥在補償過去對他難過的不聞不問？很可惜，他要做的事誰都替不了。

“相親，你能幫我去？”宋苛低笑道。

對面的聲音沉寂了，短短說句“抱歉，幫不了，不打擾你了。”自動挂斷電話，徒留一串嘟嘟聲給宋苛。

熄滅手機屏幕，宋苛用力蹬下自行車腳踏沿過來的路騎回去，宋潤南恐怕要在家裡等到自己出現才肯合眼午休，畢竟三年前他自己跑到青城的事給家裡人敲了警鈴。

父親又安排了一門相親，起初提到相親這個事宋苛便有些發懵，覺得談論婚姻大事太早了，他還在上學。

“你媽18歲就嫁給我了，早什麼呀？”

“也不是說相親就是去結婚，你之前談的女孩子也不錯，叫你請回來吃飯就說分手了，這不是擔心你不會物色人啊。”宋潤南翹着二郎腿大言不慚地說道。

真的擔心他的話，為什麼在聽到自己和江知芸分手後露出一臉贊同的表情後馬上給自己推柳城本地的女孩？

他應該痛哭流涕吧，父母辛勞地為他着想人生大事。

可他如何分辨這是後生的愛還是新的囚籠？

小的時候說完了恨父母要離家出走，過不了幾天就纏着母親給他做飯吃。人長大了就會把所有的事情想複雜，從而生出多餘的情感，他明知道父母就是要控制他，卻總在這時回想起他們為數不多對他好的回憶。

比如初三時高燒不退，趙雅半夜起來手背貼他的額頭量體溫；放長假那幾天宋潤南回柳城帶一家人吃自助餐......

終究無法真正抛下所有去恨他們，他跨不過名為“家”的一道坎。

到了家宋潤南就迎上來盤問宋苛加沒加人微信，有沒有好好聊天，條件符不符合預期，宋苛睜着雙倦眼一一答着，故作關心地讓父親先好好休息，他回房跟人家姑娘開視頻聊聊。

他的戲做到底，微信裡和同樣被迫相親的女生打好了招呼，半真半假地打視頻電話閑聊生活瑣事直到半關的門外腳步聲變遠。

視頻那頭的女生悠閑貼着面膜，嘴巴蠕動着含糊不清的講話：“哎帥哥，你這模樣也不愁找不到對象嘞，你父母這麼着急幹啥呀？”

宋苛搖搖頭，幹巴巴解釋道和她的原因差不多。

“哦哦，都是老一套的說學習期間别談戀愛，上大學了趕緊結婚咯？這些屁話講得人隻有一條路一樣！”

“大多數人不都這麼過的？要結婚生孩子。”宋苛問她。

“也沒人規定說走别的路就是錯誤的啊？我就打算一輩子打光棍呢，帥哥你的思維還留在上世紀呢哈？”女生照照化妝鏡，随意發表自己的意見。

“正常人會選什麼路？”

女生聽到他的追問一愣，放下鏡子仔細端詳宋苛的臉要找出對方開玩笑的迹象，實在看不出來才不确定地回答他：“嗯...走自己想走的路吧？”

即使是一條背離世俗，放棄孝道和信仰的路？

和這個女生的緣分止步于此，換作以前的宋苛會覺得這是他們本就作為正常人才會放出的簡單言論。

現在他明白自己即将觸礁的小船該還航的地點是哪，油然升起了點希望，希望短暫得如同初中課本裡的台兒溝疾馳的老式火車，挾帶山外的清風匆匆而過。

相親過後，宋苛向某大公司投遞的簡曆和筆試成績在企業官網上查詢完畢，他的初篩通過了，接下來就是準備幾輪的面試，大三上學期自己就在補充目标職業所需要的技能，去中小型的供應鍊科技公司實習做項目，積攢了不少經驗，他選的這所大公司的金融崗位薪資豐厚，有機會本科畢業就轉正。

以防疫情變化讓公司輪換線上線下面試，宋苛在面試時間開始前準備好充分工作，去公司所在園區踩點，青城聚集在市中心的區塊打上警戒條，這家公司在複合型工業園區裡，剛好逃過一劫。

宋苛出了地鐵站，手放在額前擋住熱烈的日光，遙望遠處四四方方的高樓，順着交叉的綠蔭小徑走過去，好巧不巧和某個辦公大樓出來的休閑人士着了面，宋苛首先看清了對方口罩外的面目，不确定地喊了一聲：

“周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