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宋苛和季昭野度過的最後一個周六,自那以後就沒有這個特定的項目在兩人的行程中了。
季昭野有去找過他,月末校隊訓練的次數很多,他抽空就回教室看人在不在,但宋苛就是存了心躲着他一樣,在他閑暇時人間蒸發,忙碌時他就在自己眼前的前排位置和别人讨論學習。
季父嚴格要求他的特長成績,寒假特訓之外給他報了集訓班,聘請專業教練提升能力,也就是說寒假開始到四月左右的特長考試前,他人都不在學校,四月過後父親又會給他安排什麼學習培優沖刺,他和宋苛再不和解就僵在原地,隔着一個大冰川了。
逮到他了吧,宋苛這厮就出座位耍臉色給他看,對别的同學和聲和氣說話,轉頭對自己就是公式問候,比剛認識的那段時間還冷漠。
宋苛同樣也飽受折磨,家裡因為宋覺的診斷報告一度陷入灰色氣氛,趙雅和宋潤南跑遍了醫院去找醫治方法,連老家偏方都用上了,餘留的時間就是管住宋苛,給他灌輸養他多麼不容易,要好好孝敬報答他們的言論。
外面的世界也...重新染上灰色。
宋苛并不想讓事情鬧得兩人冷言相對,他想要畢業後對季昭野全盤托出這奇怪的被命運纏上的關系,可他真的撐不住了。
季昭野這幾周主動找了他好幾次,宋苛竟沉浸在這種病态的快感裡無法自控,這是他不曾擁有過的特殊待遇,即使明白這是凋亡的前奏,也會義無反顧地聽對方繼續彈奏下去。
時間轉到元旦放假前夕,學校要組織元旦晚會,李正節也下了通知讓班長填名額搞表演,周予第一時間就去找季昭野,他本來在學校就出名,号召力也強,上次的五一彙演的演出所有人曆曆在目。
季昭野不給他面子,堅持不參加。
周予犯了難,和一起登記人名的副班長大眼瞪小眼:“這次也不搞集體了,我們就抽幾個人去詩朗誦。”
“那找我幹什麼,我不去。”
“門面嘛...你真不參加?”周予拿筆點着名單,眼睛瞟在季昭野身上不正經地問。
季昭野被他們攔在教室門口進不去,他背手拿着的運動服變成趕人的武器,怒起嘴讓周予讓一邊去。
“那行,我就填宋苛上去了啊。”
季昭野剛跨進教室的右腿又退了回來,要去看周予手上的單子,周予靈巧走位往副班長身後一跳,副班長就跟個盾似的氣昂昂地站着。
“那我去。”季昭野蹙着眉,不滿周予的行為:“你不要勉強不喜歡表演的人。”
“晚啦,本來選的男生就沒幾個,最後一個名額給你留的你不要,别悔了!”副班長說。
周予也适時補上一句話,但是不是自己的添油加醋就不知道了:“我沒勉強啊,他自己找我參加的。”
這兩個人的組合技打得季昭野無話可說,眼瞅着周予拿名單去了李正節辦公室。
求李叔多加一個名字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可他壓根不想和這人扯上關系。
李正節也就仗着自己父親創業時有幫忙投過一小筆資金,這錢後面他不過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把錢換成攀高枝的交情,随在季父後頭喝湯,品行不端和以私體罰學生的事有人脈壓着,這年頭貪了多少油水隻有他肚子裡的蛔蟲知道。
他愛屋及烏,對自己也是百般讨好。
反正加上了宋苛也躲着他,罷了。
元旦前一天的上午上課,下午就沒有課程了,元旦晚會不像五一彙演那麼隆重,舉行在學校的大禮堂,禮堂能坐的位置有限,就采取發票入座,班級裡一部分是表演的,一部分就是拿票去看表演的,季昭野沒去拿剩餘的票。
憑什麼宋苛能賭氣他不能?
這些天宋苛更過分了,連理都懶得理他,季昭野走過道接水對他打招呼,這人視若無睹,舉着英語詞本裝模作樣地背誦。
誰愛看誰看。
下午教室裡人的留的不多,李正節說沒到下午五點提前走的下周值一個星期的日,一些人嫌無聊就搶票看表演,其他人在教室開放映機看電影,排小賣部的隊伍在大冬天吃冰淇淋。
認識季昭野的學生在一班窗戶外喊他出去玩,季昭野沒心情,給他們跑腿錢說去買零食過來一起看電影,那幾個人嚷着野哥大氣就争搶着下樓梯買東西。
季昭野看手表,睹物思人,又不準,就去看教室黑闆頂上為考試準備的圓鐘,指針指到四點,去表演的差不多結束了,他們可以提早回家,所以大部分人的書包都背到禮堂去了。
教室看電影關燈,單單開着面向過道的窗,有人不走正道從敞開的窗戶裡跳進來,很沒素質地踩住班級同學的桌子落地,季昭野聽見動靜扭頭,是孟皓程那小子。
他叼着吃完的棒棒糖棍,沒坐季昭野身邊,跑到前排附近翻東西。
季昭野看見孟皓程到宋苛的位子上拎了個帶子,準确來說是書包的肩帶。
“宋苛書包沒帶?”
孟皓程本想不打擾看電影的學生,肩膀忽然被人一拍,在原地驚成兔子單腳跳了跳,回頭見是季昭野,沒好氣責怪道:“你吓死我了。”
他緩了一下,答:“宋苛不是今天值日嗎,但班長問過老班,給表演的放了假,我就上來幫拿個包,表演還沒看完呢。”
“你這麼熱心啊?”季昭野瞄向書包另一邊的肩帶,和他說話轉移注意力:“你吃的哪來的?”
“宋苛給的——诶诶诶你幹什麼啊。”孟皓程手裡的書包變輕了,他低頭就發現季昭野拽了一頭的帶子。
季昭野笑笑,不自覺把手裡的東西拉緊了些:“我幫他拿,你去看表演吧。”
孟皓程狐疑地說:“真的?那也不行,我都收他....”
“他給你的報酬我多付你兩倍,你跑上跑下挺累的。”季昭野即刻打斷對方的猶豫,一雙手合力把書包攬到自己懷裡:“去吧去吧。”
孟皓程變心也快,打了個OK的手勢大搖大擺走了 。季昭野掂掂沉重的書包,哼一聲回自己座位上靜候宋苛的到來。
切,我才不送呢,要拿就自己來拿。
表針轉到四點半,買了零食的那些人溜進來給一班的原學生充數,同學們也樂意早點回家,收拾書包把靠近季昭野的的座位讓出來了。
季昭野心想着這人不會不上來了吧,想法轉悠到最後還是固若金湯坐在自己位置上,和别人聊天移去煩躁的心緒。
嘎吱——
教室門先是被推出一點門縫,後越開越大,昏黃的教室裡放着電影舒緩的環境音,外面乍洩出的光猶如聚光燈,推門的宋苛像是電影裡觸不可及的角色,從虛拟的電子屏裡走近季昭野的現實世界。
宋苛望向前排自己的位置,确認包真的不在了才慢慢轉向去看季昭野,冰冷的眼配上本就銳利的五官,讓位子上的人打了個冷顫。
季昭野不甘示弱,輕飄飄略過去他的目光,後背靠着椅子悠然自得地晃晃椅身,露出掏空的抽屜裡宋苛的書包。
他這動作下去,耳朵就聽見一串輕而急切的腳步聲嗒嗒靠近自己,他再一擡眼,宋苛已經來到他的桌子邊上,伸手去拿自己的書包。
剛提起一邊肩帶,季昭野就故技重施手抓住另一邊不讓宋苛帶走書包,宋苛嘴角一抽,不耐煩道:“給我。”
“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就還給你。”
“給我。”宋苛沒接他的話。
兩個人的聲音很輕,但弄出的動靜還是吸引了一旁看電影的學生,坐在季昭野身邊的人都去辨認站着的人是誰,盯久了就被宋苛陰戾地瞪了回去。
宋苛同樣不認識這其中的一些人。
季昭野擰眉把書包往自己這扯,也不管宋苛自己往下問:“你躲我?”
“我要是不拿這個包,你這一學期都不準備來找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