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上早已因為周凜退團的事吵鬧得沸沸揚揚,其陣仗不亞于民衆對殘暴君主統治的一次反抗。
從這種強烈反響來看,把現代偶像比作宗教也是有幾分道理的,當然,絕不是古希臘那種“放蕩大膽”的宗教。
周凜幾乎是被罵得狗血淋頭,輿論上處于相當劣勢的地位。
唐星辭看下來,覺得幾乎飯圈裡所有咒罵的詞語都在這次言語攻擊中用上了。這樣一番陣仗下來,周凜退團的事像是闆上釘釘了。
“可因為什麼呢?”
唐星辭等浴缸裡的泡泡都消失了,也還是對此相當不解。
他覺得周凜是個挺機靈,也有自己想法的人,絕對是有野心的,不然當年也不會做第一個蹭他熱度的人。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能為了一個隊友而放棄自己那看似前程似錦的大好未來?
難道兩人之間真的有深切而真摯的友誼?比一般被稱作隊友的同事關系更深,願意為彼此不顧前程?
唐星辭幾乎就要被那些CP粉的言論給打動了,可他是聽過周凜有金主的呀。
他想來想去,給自己做的解釋是:他們确實是很好的朋友,但周凜太魯莽了,他以後一定要後悔的。
往下跌落很容易,往上攀爬卻很難,娛樂圈裡這種傾向更是嚴重,不然明星就該很樂意去做網紅帶貨了,對有些人還能賺多點呢,可為什麼不呢?
他對周凜感到十分可惜。
周凜如果言而有信,那他在圈内的事業将會很有限,除非他自己非常有能力,有能力的人在哪兒都吃得開;而他如果言而無信呢,就會變成一個十足的跳梁小醜,是個莽撞匹夫,不值一提。
他把這種看法埋藏在心裡,并沒有在程瑤問他看法的時候告知對方,反而是打聽了一下八卦,問問那金主是誰,這次還會不會幫周凜。語氣單純的,好像真認為金主是來做慈善事業的。
可惜程瑤對那金主的事也是知之甚少。
唐星辭從語氣中預料到她有話要說,便大膽地鼓勵她說,但沒想到程瑤要說的話有那麼大膽。
“你想讓他加入到我們團隊中來?”唐星辭确認了一遍她的說法。
程瑤此時已經膽怯起來了,連連道:“算了,這太離譜了,你當我在說夢話吧,不要和别人說,尤其是高良。”
她突然挂斷了電話,正如她突然打來時一樣。
唐星辭沉思良久,覺得她一定是被丁洋欺負得很苦才會想到這主意,因此決定明天去公司看看。對了,他還可以去觀賞一下高良是怎麼高興得發瘋的,那應該和“範進中舉”都有的比了,想想就有意思。
預想中的滑稽景象讓他心情愉快不少,但這樣還是經不起風雨的吹打。
唐星辭發現,在他和程瑤通電話的過程中,童緣曾經嘗試聯系過他,而他心裡明白,他和童緣彼此都對聯系對方這事深惡痛絕。
他如果有一天被困在雪山上,就算餓死凍死,被雪埋了,他也絕不會向人求救,因為結果顯而易見,童緣隻會嘲弄他,然後看他去死,他是個披着人皮的惡魔。
而童緣呢?如果童緣有一天被綁架了來求助他,他也發誓絕不給贖金,好吧,就算要給,贖金也應該要從人口袋裡拿。他是不會給人花一個子的!
所以很明顯,他們都恨對方。而這種恨,沒有演變成為一場決鬥或者無窮無盡的陰謀詭計,其間自然有法律約束的緣故,但更多的,是沾光于齊銜玉。童緣給他打電話,也隻可能因為是這個人。
“難道童緣真的陰魂不散,像個鬼魂一樣飄洋過海了?”唐星辭覺得這相當有可能,可惜這号碼沒有顯示地址,不能讓他确定。
唐星辭撥回的電話沒有接通,蹊跷的是,齊銜玉這邊也是一樣,他隻能勉強說服自己:齊銜玉精神不好,可能正在午睡。
他按了按額頭,想把額頭裡缥缈的陰影拂去,深呼了口氣站起來,擦幹身子去穿睡衣。照鏡子的時候,他看見自己臉色白得像鬼,心思浮亂,急匆匆地上了床。他惴惴不安,但也還是勸自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鬧鐘一響他便睜開了眼睛,昨晚他意外睡得很好,他精神不錯。因此,現在的他認為昨晚的那種憂慮是不必要的,是黑夜和酒精勾結,誘騙大腦的結果。
“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唐星辭嘀咕道,“要喝也得完全把自己喝睡過去才好。”
看看他幹了什麼?他可真是一點正事都沒幹啊。
唐星辭對自己感到汗顔,他趕緊将他昨天與畢海心的那通電話錄音翻出來,發給陳開心,以免再遲下去,降低了這份對白的可信度。
做完這件事,他便去了公司,公司裡一派歡樂的氣氛,像在過節,這果然是高良帶起來的頭。從這方面講,他倒像個大孩子,不那麼惹人讨厭。
“如果他不死抓着我一直講就好了……”唐星辭擺脫了高良,往練舞室走。
“師哥好!”齊刷刷的聲音給他帶來一股幸福的眩暈,這些人怎麼都那麼聽話了?竟然連刺頭丁洋都在這裡,看見他不變臉色,點點頭,隻嗯了一聲。
嗯?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對,應該說是程瑤調教有方。
唐星辭頓時笑起來,他覺得這趟來公司沒白來。他覺得一早就遇上這種事,那麼一天也不太壞。
基于這種樂觀的想法,他對齊銜玉那的狀況不太着急。沒有去聯系他在美國的朋友,破天荒的去找了齊銜玉的表妹,齊家現在實際管事的人。
一個雄姿勃勃,打算在一片偷來的廢墟之上東山再起的人,齊銜蘭。
她沒有得到任何像樣的資助,把這事做得很艱難。不過她并沒有因此而低頭委屈自己,相反,她顯得更固執了,固執得颠倒黑白,說是齊銜玉沒有擔當,先抛棄這個家的。
唐星辭可還清清楚楚記得她當年拼命阻攔人回國,以導緻他們母子連最後一面也見不上的事實。
争權奪利可以理解,但無情殘忍到這種地步卻是他所不能忍受。有理不在聲高,小人重複喊一千遍便能做君子嗎?
因此,唐星辭覺得她這番孤立無緣的境況真是大快人心,他在不聽到人的忏悔之前是不會原諒她的。
“你想要他回來嗎?”唐星辭照常問她,就如同教士向他的忏悔者垂下一隻寬慰的手。
齊銜蘭斷然拒絕了,她覺得她在争取自己作為女性繼承家族的權利。
是的,她确實感覺到了,自己的事業周圍有一堵看不見的牆,但這又怎樣呢?她把這困境當做對她力量的一種考驗。她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受苦,因而感到幸福與滿足,更何況她還能維持中産體面的生活,不用吃身體上的苦。
對唐星辭的審問,她抱以輕蔑的微笑,這種微笑有些傲慢,可一想到就是這種微笑葬送了一個母親最後的可憐心願,唐星辭就覺得它毛骨悚然。
因此,幾乎是在聽到對方冷哼的一瞬間,唐星辭便把電話挂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