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拂了拂冷汗,注意到天陰了下來,便把窗簾全部撩開。
他靠在玻璃窗上,想了想又打出了一個電話。他打給齊銜玉,本不抱希望的,但通了。
“銜玉……”
讓他冷靜下來的是正宗的美國話,這可不能是齊銜玉,這是一個低沉、含混的女聲,像是來自一個受盡了苦難的人。
她用頗有特色的加利福尼亞口音命令道:“帶一萬美金來,要新頭像的那種。”
“銜玉?”
回答唐星辭的是嘟嘟的忙音。
他沒有時間思考,趕緊搜羅了一遍主要證件,把各種亂七八糟的都塞進包,沖出了門。
不到三個小時,他就登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在飛機上,他那顆猛烈跳動的心髒才得到了歇一會兒的機會。
他首先需要各種請假,家方面和堂哥說一聲,公司的事知會給程瑤,程瑤聽他說去美國就沒有再多問,多虧了他的貼心,他才可以有心情有時間地組織好語句來向羅導請假。
要知道明天周一就是他們劇組要初次彩排的時間,他在這個時候請假,羅導肯定要恨死他了。而且,他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這不是明擺着找罵麼!
唐星辭哆哆嗖嗖地發出了編輯好的信息,然後摁滅了屏幕,準備把手移到關機鍵上。
等等,還有小開的事,小開可以盡情去問畢海心——
唐星辭的手指停住,他像是被冰塊澆涼了一遍,又被火烤了一遍,感覺全身皮膚都麻疼麻疼的,尤其是臉頰,蒼白中透出鐵青色,很可怕,鼻子翕張,嘴唇顫抖,說不出一個字。
他就像是被一個鐵錘猛地掀翻了,甚至翻到了地獄裡去。他一定是在地獄裡發出了這樣的呼喊:為什麼!
唐星辭怎麼也沒有想到,陳開心會把他給删了!
他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他覺得他什麼都沒錯!
飛機帶着他的怨怼與不解飛往高處,給了他12個小時的獨處時間。
等到了下飛機的時候,他頭疼欲裂,感覺并不比昨晚的宿醉要好,不過,那算是昨晚?他有點分不清了。
一陣熱風襲來,下午2點的這風不好受,唐星辭嘔吐起來,但幸好,他在飛機上沒怎麼吃,因此什麼也沒吐出來。
他挑選了一輛天藍色、車型清爽利落的出租車,感覺好受了些。他一旦舒服了些,便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向安排的事情中,他幾乎是在對司機喊叫,報給了她一個地址。
盡管那個危險的聲音沒說交錢的地址,他也得先去齊銜玉租住的地方看一眼,就算那很有可能是個壞結果。
車堵得很厲害,他有些忍受不了,尤其是司機那不慌不忙的态度讓他惱火。
他壓低了聲音,克制着怒火,問她有沒有近道可以走。
司機嘟哝了幾聲,大聲回答了他,說有是有,但要加錢。
“那就快走!”
他們的車慢慢從香腸一樣的塞車隊伍中挪了出來,走上了一條導航上沒有的小道,左拐右拐,最後拐到了一條人行道上開。
“見鬼!這裡也堵了,前面肯定撞車了!”
唐星辭沒空聽她抱怨,他還是第一次在人行道上開,讓行人來給他讓路,因此十分忐忑,他四處打量,生怕在這關頭遇上警察。
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他剛一扭頭,就看見後玻璃窗上拐角處出現一個警察。
他的催促和警察的哨音一樣急,司機踩油門的力度也真是給力。人群四散,他們的車一下子就溜出了好大一截,眼看就要出了這個拐角跑出人行道了。
“倒黴!”
拐角後面的是警車,司機再勇,也不敢撞警車跑路。他們隻好停下來,等待警察的盤問。
罰款當然是唐星辭付的,他現在着急,隻想把這大塊頭打發走,因此語氣就有些不耐。這種不善的語氣可能使其誤會他在侮辱人,總之沒說幾句,唐星辭竟然被指控成炸彈恐怖分子了。
荒唐!
他的臉漲得通紅,感覺沒有遭遇過這麼嚴重的诋毀與污蔑。
司機從“boyfriend”扯到了“transgender”,指出對方這是嚴重的種族和性别歧視,總之就是要牢牢守住車門來保衛她的乘客。
唐星辭因為她而有了寶貴的冷靜時間,他抿緊嘴唇,一聲不吭地一堆證件裡捜刮起來。
“讓開!”熊一樣的身軀準備把門撞開,車門卻狠狠往外推了,像一根硬棍敲打在了他的肩頭,更加惹得他發狂起來。
一張硬卡片從裡面遞出來,那警察漢子将它一把奪過來,想咒罵幾句,可是卻瞪圓了眼睛,一股慘白之色浮上他的臉頰。先前他有多粗魯地把這張卡片奪過來,就有多恭敬地将它還回去。
不僅如此,他還轉過身用哨音替他們疏散人群,為其開路,世界上最忠誠的狗都不會做得比他更好了。
“上帝!你做了什麼?那是張什麼東西!魔術卡牌嗎?”司機此刻的神色像是一位凱旋的親王,不,她覺得她就像是女王登基。
“工資單而已。”唐星辭含糊不清地說,他此時的心裡越加厭煩,對别人也對自己。
“你是魔術師嗎?那你給我算算我這個月會不會多賺錢?我是射手座的。”司機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流氓極了,也快活極了。
唐星辭知道她沒明白他的意思,用喊聲來制止她的作樂:“警察工會卡!”
他感到異常煩躁,仿佛他不是美國,而是在非洲哪塊地方,他剛剛接觸的,現在坐在這裡的,不是美國人,而是什麼剛開化的民族。
“哦!哦!”唐星辭聽見她說了一句俚語,但不懂是什麼意思,所幸對方很快接着說了,“我知道這個東西,這兒的敗家子們都有一張!”她哈哈大笑了一聲,随後滔滔不絕地侃起來。
唐星辭這時,甯願坐在這駕駛的是一隻真的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