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寄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人帶回春棠院的,他腦海一片混沌,像是覆蓋着一層霧,看任何事物都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把人交給清墨後,陸寄野并沒有離去,而是呆愣地看着虞溫琢的睡顔。
“将軍?”
清梨給虞溫琢擦拭完臉和手後,發現陸寄野的狀态不對。
“你們出去吧,我守着他。”
這聲音沙啞沉悶,卻帶着不容忤逆的威嚴。
清梨沒有辦法,隻能拉着清墨出去了。
他們守在門前仔細聽着屋裡的動靜,然而裡面靜的不可思議。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覺得奇怪。
大雪紛飛,攜着冷風呼嘯,看這架勢是要下一夜了。
陸寄野給虞溫琢又加了一層輕軟的被褥,好讓人睡得舒坦些。
“阿野……”
聽到這個稱呼,陸寄野目光停駐,神色滿是震驚和訝異。
在他的記憶裡,隻有父母才會這般喚他。
陸寄野眸中含着探究,他看着虞溫琢閉合的雙眼不由的思索。
從方才他就覺得奇怪,難不成他真的忘記過虞溫琢?可他實在想不起忘記了什麼。
在記憶裡,他從邊關回來見到虞溫琢的第一面時,這人已是弱冠之年,和腦海中的少年沒有半點相像。
陸寄野開始懷疑,他真的失去過記憶?
又或者……虞溫琢把他當做了其他人?
過亂的思緒讓他有些煩躁,而在他出神之際,虞溫琢睜開了雙眼,平靜地看着床前之人。
“你想陪我一起睡?”
陸寄野微愣,他下意識低頭,瞬間望到了虞溫琢的眼底深處。
——那片名為悲傷的海面上,是幾縷脆弱的月光,正被波濤洶湧的海浪吞噬着。
陸寄野心中一緊,神色不由得溫柔了許多。
“繼續睡吧,我陪着你。”
“上來。”即使意識不清醒,虞溫琢也很強硬,“不要讓我等。”
這句話像是重錘似的,緊緊砸在陸寄野的心頭。
鬼使神差的,陸寄野躺在虞溫琢身側,他渾身緊繃,有些不自然。
“抱緊我。”
似乎是不滿身旁人的僵硬,虞溫琢擠進陸寄野的懷裡,他又重複了一遍,“抱緊我。”
陸寄野像是提線木偶似的照做,等反應過來時,臉上滿是無奈地苦笑。
這都什麼事啊?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偏偏他做不到抽身離去。
“為何不理我?”虞溫琢擡頭,那如墨玉般的眸裡帶着星星點點的光。
他說着眉眼彎起,嘴角噙着點點笑意。
“是不是不讨厭我了?”
陸寄野呼吸一窒,眼底滿是複雜的情緒。
他發現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虞溫琢靜默幾息,随後收起臉上的笑容,他慢慢垂下眼睑,纖長的黑睫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這樣啊。”
這聲音太輕,好像稍有不慎便會被殘忍地揉碎。
“我明白了。”
陸寄野察覺到了他的失落,卻不知該說什麼,他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窗外的雪漸漸慢了下來,夜幕寂靜無聲,唯有細雪簌語。
直到這時陸寄野都未入睡,他始終維持着同一個動作,生怕将虞溫琢吵醒了。
這樣的感覺太過陌生,耳邊是平緩的呼吸聲,像羽毛似的輕柔,他與懷中之人肌膚相貼,那炙熱的溫度似能将他徹底點燃。
陸寄野僵硬的像塊木頭似的,筆直地側躺着。
奇異的是他并不覺得難熬,反而有一絲隐秘的興奮。
陸寄野暗暗唾棄自己,卻又可恥的無視了那絲異樣的情緒。
時間久了他開始懷疑這是一場夢,可觸感又那樣真實。
他說不清希望這是夢還是現實,這兩個可能被他下意識的忽略了。
陸寄野越想越多,越想越睡不着。
他想起和虞溫琢接觸的所有場景,卻實在想不出這人将他視為特别的可能性。
他們從前的關系除了死敵,還能是什麼?
陸寄野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個吻,隻是唇齒相貼就讓他渾身顫栗。
他默默忽視心中劇烈地跳動,努力不去想原因。
他很清楚還不能跨越他與虞溫琢之間的那條鴻溝。
就當今日是一場意外,也許明日醒來便忘記了。
陸寄野閉上眼,在細雪的簌簌聲中醞釀着睡意。
……
次日虞溫琢醒的早些,溫暖的被褥令人格外貪戀。
然而很快他就察覺出不對,床上還有其他人。
片刻後虞溫琢雙眼睜大,臉上露出複雜的情緒。
陸寄野為何會在這裡?還與他睡在一起……
也許是察覺到了視線,睡夢中的男人醒了。
一瞬間四目相對,兩人如出一轍地驚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