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焓聲在一片死寂中醒來。
他渾身輕飄飄的,像是卸下某些沉重的負擔。眼底的紅痣在刺痛,他清楚那是注射過量安撫劑的後果。
換個方面想,屬于不死鳥的烙印在他身上愈發清晰。
他擡起右手摸了摸臉,手感像在觸碰另一個人。
沒有眼鏡,他似乎也不再需要那些外物。蛇無需視力便可在黑暗中獨行。他的左手有根樹枝似的玩意兒,他本想扔掉,卻在握緊它的那一刻感受到那屬于世界背面的力量。
一瞬間,他的腦子裡多了很多東西,但細細想來,卻又是一片空白。他仿佛能感受到另一個自己在全力飛奔,但怎麼可能,他隻能是他。
于是他輕輕一揮那根樹枝,将車門的鎖劈開。
貨車早已沒有在動。司機倒在駕駛座上不省人事,胸口是一個血洞。他鎮靜地把樹枝又放了進去,比對了直徑,再抽出來時樹枝上已經沾染了血。
他不清楚現在的時間,不過無論什麼時間,他都來得及去解決一切。
他把貨車司機扔到路邊,自己坐上了駕駛座。椅背上有一大塊血,不過他身上也是,自己總不能變得更髒。
貨車顫顫巍巍地調轉方向,原路返回。
他記得這條路,是實驗室的後山,已經超出了内城的範疇。他剛想着如何快速通關内城閘門,就看見本應重兵把守的關隘空無一人。
人都去哪裡了?他淡淡地想着,開着車直接将栅欄撞碎,遺憾地開遠了。
他不知道會場的方向怎麼走,隻能把貨車開回實驗室。進入實驗室大樓的過程非常順利,他隻需輕輕一劈,所有助纣為虐的人就都死了。
留在皇城實驗室的人都是淩淵和S0719買通的人,這些人他都不需要,注定該為所謂更加光明的未來鋪路。
想到這裡,他嘲諷地笑笑。這修羅般的笑容讓他之前的分管實驗員心驚膽戰,直接尖叫起來。
“畜生!我就知道造出你不會有什麼好事!”
實驗員驚恐地拍打着警報器,而後被他一劍劈開,連帶着内髒滾落一地。這讓他想起自己的從前被拆開檢查的日子。他曾看見自己的這些器官從自己身體裡被取出,而後胡亂塞回來。冷漠的人們觀賞着他的醜态,将所有反應記作冰冷的數字。
不過這些都結束了。他輕快地将屍體踢到一邊,伸手關停了不斷發出警報的儀器。
真是不懂珍惜啊,儀器可是比人類更加脆弱呢。
他被血液的氣味沖昏了頭腦,再次睜眼時,眼底已是一片詭異的血色。實驗樓的每一層他都很熟悉,于是他從底樓到頂樓,認真檢查了每一個房間,就像當年他為了逃脫折磨時,那些人對他做的那樣。
他看見不通人事的自己縮在衣櫃裡,驚恐地看着眼前的人影。而他手起刀落,面不改色地殺死了過去的自己。
自己的血和别人的血混在一起,都成了肮髒的東西。
他輕盈地踩過這層血海,在盡頭看見了一個本不屬于這裡的人。
“你也要擋我的路嗎?”他想像過去那樣歪歪頭,卻聽到自己脖子發出的咔咔響聲,于是遺憾地放棄了。
宮溯甯澄澈的琥珀色眼中倒映着血光。他看着渾身浴血的人提着一把劍朝自己慢慢走來,臉上挂着空洞的笑,額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但對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眼神渙散,眼珠微動,好像在辨認什麼。
他直覺對方目前狀态不對,而他應該盡可能躲閃,避開可能到來的無差别攻擊。但他沒有動,隻是張開手臂,企圖用自己的體溫讓對方恢複神智。
“阿焓......”
下一刻,劍尖穿透了宮溯甯的心髒。
“你來晚了。”淩焓聲抽出劍,接住倒下的人,低頭嗅了嗅,并沒有聞到血腥味以外的味道。
他将宮溯甯放在牆邊,幫對方仔細整理了衣冠。剛剛沾染上的血色無法輕易拭去,他隻能讓它保留在那裡,讓胸口的血紅與精緻的耳羽相得益彰。
他正準備起身離去,卻被那人緊緊箍在懷中。
“阿焓,别去。”宮溯甯虛虛地在他耳邊說,“那邊有人在掌控情況,你現在過去就是給自己落下把柄......”
淩焓聲掙紮了一下,意外地沒有掙脫。
“你受了很重的傷,需要休息。”宮溯甯呼吸急促,反複強調着,“别去,阿焓,别去。”
淩焓聲搖搖頭,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已經回不去了。”
宮溯甯突然後知後覺地感到痛苦。他想幫淩焓聲擦擦臉上的血,卻發現手指下的皮膚異常火熱,連帶着那顆紅痣都紅的刺眼。他的視線下移,看到對方脖子上明顯的痕迹。
“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他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扶住對方的頭,“你别動,我給你短暫治療一下。”
“怕什麼,又不會死。”
淩焓聲用樹枝撐起身子,慢慢站起來:“你知道會場在哪裡嗎?”
宮溯甯立刻回答:“我不會告訴你的!”
“沒關系,我可以等到他回來再動手。”淩焓聲仰頭笑了笑,“你會跟我一起等嗎?”
淩焓聲的語氣是那樣真誠,但宮溯甯已經察覺對方舉劍的動作。他渾身一抖,直接改口:“我可以帶你過去。”
“謝謝。”淩焓聲擡手,輕柔地摸了摸宮溯甯的頭,“謝謝我的鳥寶寶。”
*
“還差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