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龍骧總是精力充沛,整日裡全然一副萬事不過心的樣子,在靈境庭的時候,處處都有他陰魂不散的身影,也從來都是别人煩他惱他。
如今乍然聽見他這般不耐煩地惱别人的樣子,着實讓我有些陌生感。
凰月以往在靈犀信中也事無巨細同我描述過靈澤的故人與故事,對龍骧這些年的經曆,我并非全然不知,可那畢竟隻是紙面上描繪的隻言片語,這些故人身上因年歲、經曆和成長帶來的變化,隻有在面對面時才能真切感受到。
“你!”龍骧目光冷冷的鎖定着我:“盯着本将軍作甚?”
我這才驚覺自己看着龍骧的時間有些久,如今我頂着沐槿的身份,着實不該這般見了故人便形态異常,不自覺泛出熟悉之感。
日後若是去了天界,切不可這般神态外露,我收回視線并不斷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
“喂!問你話呢!你們是何人?”龍骧問話的時候,眼神再次不耐的掃過我和浮越的裝扮。
我與浮越明顯異于南境居民的着裝和膚色站在叢弈兩兄妹邊上着實有幾分顯眼。
不知是心中剛剛思緒翻動過多的緣故,還是我也受到了龍骧不耐煩态度的影響,内心不由地升起幾分疲憊,也懶得再編些其他的理由,便直接借口漓水神君一行人的身份搪塞了過去。
“天族使者?”龍骧的不耐煩消失了,他神色冷冽,眸光睥睨,語氣中更滿是不屑。
“天族使者不好好在靈境庭的使館待着,跑邊境來作甚?”
迎着龍骧愈加不善的目光,我的瞎話也是張口就來,許是這段時日和漓水神君一行人打交道多了,我現在編瞎話的能力簡直與日俱增。
“我等是為尋親而來……”
我把與浮越此行的目的和結果稍稍改動了下,于是浮越便成了我口中失怙無依,想要尋找在神界動亂中離散親人下落的孤弱山靈,因恰巧聽聞早年間靈澤收容過一批外來族群,便抱着一絲希望尋來此處。
隻可惜天不随願,尋親無果,為了讓自己的同伴能轉換心情,我順理成章地在就近村落中尋了向導,想要在此地遊覽一番……
“聽聞過珑海以及無量澤的一些傳說後,便好奇前來看看,我等也是有分寸的,隻是遠遠觀摩了一番,并未深入,将軍盡可以詢問那些押我等來此的守衛軍,我等皆是閑庭信步從無量澤中走出,若真犯險闖入禁地,必不會那般從容齊整。”
浮越和叢弈、叢浣三人皆是怔怔不語,隻在龍骧看向他們時,木然的點頭表示附和。
至于為什麼不能說叢弈兄妹就是浮越尋親之人,畢竟叢弈兄妹半魔的身份比較惹眼,如今我與浮越皆在神族使者隊伍中,必是不能與魔族有半分牽扯的。
在編瞎話糊弄龍骧的時候,我也想明白了珑海守衛軍會出現在附近的原因。
凰月說過,如今靈澤已經全面進入了戰時警戒,珑海作為靈澤極其重要的邊防勢力,想來此時也不止在無量澤附近有布防。
越是在邊境之地,越是能感受到珑海之外天族神兵帶來的威懾,遠不止凰月随口提及的那麼輕描淡寫。
隻可惜我如今卻不能為靈澤做到更多,思及此,心頭忽然就籠上了些許陰郁的情緒,尋找天水碧和天火玦打開封印的緊迫感再次翻湧起來。
龍骧明顯不信我的瞎話,滿臉寫着“你當我我是傻子”的憤怒!
看着周圍神态肅然的珑海守衛軍在聽聞我與浮越天族使者的身份後,明顯戒備又冷然的神情,我心中便有了些計較。
若是在靈澤,我都要這般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那這諸天萬界還有哪處是我能信任和依托的地方呢,而我最終又該與誰人并肩作戰!
“其實,我與靈境庭的凰月神女有幾分故舊之情……”想明白一些事情後,長久的戒備和小心翼翼也并非不能放下。
若對知根知底的故友連交托信任的魄力都沒有,那我此後将注定孤立無援,又何時才能打開封印救出兄姐至親!
在聽聞我提及凰月,龍骧略顯訝異,他淩厲掃視着我,似要看出我的真實目的。
我再接再厲:“也正是凰月神女向我告知了那些外來族群所栖居的村落,我與同伴才能找到此處,雖然結果很遺憾,但這一路,感受到的靈澤風土情茂,遠比她描繪得還要親切幾分。”
許是我的真情實感有幾分打動了他,又或許是我言語間透露出的與凰月的熟稔讓他摸不清真假。
所以盡管龍骧的神色中依舊有着狐疑和戒備,但周身冷峻的氣勢還是緩和了幾分。
“凰月居然也有故舊之友?還是天族之人,真是稀奇!”他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不耐,“就算你與凰月相識,也不能脫了這私闖禁區之責,待我核實身份後再給你等論罪。”
我與浮越和叢家兄妹就這般留在了守衛軍的駐紮地,我并不擔心凰月與龍骧交代什麼,凰月從來比任何人都懂我,她定能知曉我的用意,且安排妥當。
晚些時候,當我一人在布置簡單的獨間中養息之時,果然等到了姗姗來遲的龍骧。
“我以為憑借如今戰時戒備的狀态,你們核實身份的速度會更快一些的!”
龍骧未回答我的問話,緊盯着我沉默不語,比起此前的戒備和不善,眼下似乎更多了幾分比較和戰意!
我面露疑惑,凰月不是會把我的真實身份告知他人,隻是不知她是如何讓龍骧打消顧慮信任于我的?
果然龍骧還是那個龍骧,有話在心裡是憋不過一時半刻的。
“凰月說你是錦歌的人?錦歌她?她……”
看着龍骧滿臉悲戚想問又組織不好言語的樣子,我心中既了然,又生起一股鈍痛。